粉光实色(4)

一个头目模样的官兵骂骂咧咧,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揪起犯人的头发,粗鲁地用袖子在她脸上擦拭。灰尘底下,果然露出白皙的肌肤,那种质感是少女特有的,细腻而透着微微的芳香,即使风沙漫天的荒野,也不能掩去都种光彩。

头目眼中已经放出贪欲的光芒,他不怀好意地伸出手,却被犯人迎面重重地啐了一口。

伸手拭去唾液,头目毫不动气,反而就势在犯人胸前掐了一把,无视那双杏眼里喷出的怒火,淫笑着将她推倒在地:

「小妮子,想吐就尽管吐吧,待会儿想吐都没那个力气咯。」

犯人双手被粗绳捆在身后,双脚也有绳索相连,一旦被压便无从反抗。猝然然遇上这种事,她既没哭也没叫,只是厌恶地闭上了眼。

一排呼啸的风声突然破空而至,伴随着四起的惊叫,纷乱的马蹄声,惨呼声。

犯人微微睁开眼。发现一支箭正笔直地插在自己面前半尺,背后一滴鲜血无声落下,迅速没入砂土,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扭过头,就看见了另一支箭,它精准地贯穿过小头目的咽喉,连声音带生机一并堵住。无声无息。

即使是仇敌,陡见那种扭曲痛楚的己死面容,也很少有女子不尖叫的。犯人却只是怔了怔,便慢慢挣扎着坐了起来,转头四顾。

押送他们这群要犯的官兵共有六十多个,此时已死的死,逃的逃,场中尚能活着呼吸的,一个也没有,而来袭者只有寥寥数骑,犯人在心里默默计了下数,连同在场勒马静观的三骑,以及黄沙滚滚追击而去的四道烟尘,总共不过七人。

狼遇到羊群,大抵如是。

「嘿,这姑娘胆可真大,看到死人也不叫,莫不是吓傻了吧。」

三骑中,左首的一人像是闲不下来,不时地扭头顾盼,对上犯人疑惑的目光,眼睛突然一亮,一提马缰,碎步行了过来。

右首的同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象是责备,另一个身披蓝色斗篷的,压根连头都没回。

犯人安静地看着一身褐衣劲装的大汉停在她面前,仍是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劲装汉子反倒惊讶了,提起铁胎弓在她眼前晃了几晃。

「喂,你是傻子吗?」

「你才傻了呢。」

犯人终于开口说话,语声里有着因缺水而形成的嘶哑,但还是听得出那份南边口音特具的绵软柔美。

「哟。话还说得挺溜,你不怕吗?」

「千古艰难唯一死。」犯人抬眼瞧着他,眼神清澈无畏,「怕他们?他们都已经成死人了,怕你们?你们做了我也想做的事。」

「小姑娘还真有意思。」劲装汉子摸摸下巴,爽朗地笑,「你叫什么名字哪?」

「我姓杨,家里人都叫我小连,不是莲花的莲,是连理的连。」

「看样子还读过书哎……」

……

风沙之上,血泊之中,满地尸体,呻吟挣扎的流犯,天边斜阳将坠如火,两个人一马上一地下,居然就这么聊起天来,还有来有往,聊得挺有劲儿。

不到半柱香功夫,追击而出的另外四骑已陆续返回,为首蓝衣人一甩马鞭,正要下令离开,劲装汉子突然咳了一声:

「头,把她带回去吧。公子不是这两天就要到了吗?兄弟们都粗手粗脚的,公子身边没个婢女侍候,总是不方便。」

蓝衣人本来冷冷的,对什么都视如无物的样子,听倒公子两个字,也不由微微动容,沉吟了一下: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自己可愿意?」

「她的全家都被杀了,只剩她一个,流放到西边,估计也没什么活路。」劲装汉子同情地看着小连,低声催促,「喂,你要愿意跟我们走,就说一声啊,虽然是当丫环,可保证不会亏着你,我们兄弟全都是好人。」

这世上,还有好人两个字吗,又或者,好人只能在匪帮中寻找?

小连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我愿意。」

「很好。」蓝衣人总算转过头,正眼看了她一下,声音依旧很冷,「你若背叛,杀无赦,陆虎也坐连罪,在你嫁人之前,就由陆虎先照管着你罢。走了!」

一声呼哨,七骑同时飙出,飞驰奔去,连隔得较远的劲装汉子陆虎也不例外。小连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他提上马,摆放在前鞍,驰骋间,肚腹不免硌得生疼。她一路流放也吃了很多苦,倒并不将这点难受放在心上,脑中挥之不去的,反而是蓝衣人那一瞥间,极冷的眼色,和掩在斗蓬中,那极英俊的半张面容。

茫茫的荒漠之上,边境苦寒之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绿意盈然的营寨,小连也不由看呆了眼。

顺着山势,粗厚的岩石与圆木搭出了一排排房屋,但房屋与房屋之间并非横平竖直,而是四散开来,错落间隐约形成呼应之势。山路上偶尔也可见到巡逻的小队,人数却不相同,对答也各有异,小连边看边在心中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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