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117)

红豆左挑右选,最后从柜里挑了件玫瑰红蜜绒旗袍,坐到妆台前,歪头将一头乌发挽到一边胸前,对着镜子系衣领上那排珍珠纽扣:“我上午想回趟娘家,前晚我哥哥那么担心,我既好了,总得回家让他亲眼看看才放心,何况我还想问问我母亲我小姨当年的事。”

这时下人敲门进来送茶,待下人走了,贺云钦端起茶正要喝,听了这话,又放下茶盅。红豆不止一次提到她小姨的事,难道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红豆低头想了一晌,拿了梳子梳头发: “当年小姨被判定为自缢,可是据我母亲说,小姨自缢的那间教室也有很多烟头,说起来跟许奕山那几起案子有点相似,可是我小姨都死了十一二年了,我母亲似乎也不认识许奕山他们,说来实在扯不上关系,但问问总没坏处。”

贺云钦走到她边上,随手拿起一对珍珠耳坠递给她:“你外婆家当时住在春莺里?”

红豆一边戴耳坠,一边点头。

“那我先陪你回同福巷,中午我过去接你。”

收拾妥当,红豆起身开窗,打开的一瞬间,瑟瑟晨风夹裹着清淡花香拂来。

她畅适地吸口气,空气里透着几分秋日特有的清寒,身上冷了起来,又回衣柜拿了一件月白色薄呢绒大衣披上。

两人下来得晚,餐厅里贺孟枚等人早坐在餐桌边了,不是饮茶便是看报纸,各自忙各自的。抬眼望见他二人,都是一怔,尤其是贺竹筠,忍不住露出纳闷之色。不管是二哥还是二嫂,都与平日有些微妙的不同,二哥眉眼温和俊逸,嗓子大大的见好。二嫂从前就漂亮,今日竟有种艳光逼人之感。玫瑰红这等浓腴的颜色穿到她身上,不见半分俗腻,反衬托得她脸庞娇若雪玉,望二哥时,二嫂眸波盈盈,里头像藏着晶莹湿润的露水。

两人向众人请安,坐下一言不发用餐,从头到尾不曾交谈。可贺竹筠跟他二人相对而坐,莫名有种耳热脸红的感觉。以往极喜欢跟二哥二嫂相处,今日却隐约庆幸二嫂仍在家休息,不然一会跟他们共乘一车,想想就会不自在。

用过膳,贺云钦便让老余备了洋车,自己驾车送红豆到同福巷,亲眼看着她上了楼,这才回到车内,往震旦去了。

刚到课研室,有个文员正接电话:“也许他在来学校的路上,要不您稍后再打。”

瞥见贺云钦,脸上一喜,忙对电话道:“他来了。”

贺云钦本已往内走了,听了这话,停下脚步,讶道:“找我的?”

文员一惊:“您嗓子怎么了?”

贺云钦冲她点点头,接了电话,就听那边道:“贺云钦,我已经查了那几本书的借书记录,近三个月只有两个人借过这几本书,一个是顾筠,另一个你我都认识,你猜是谁,就是上回我们去找他破解那本玄宗野录的邓归庄。说来也巧,这人十年前去的北平,刚回来不足两月,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多案子。更有意思的是,我顺便查了一下这人的履历,原来他读中学时,所就读的学校正是春莺里的致知中学。”

第62章

贺云钦问:“邓归庄现在圣约翰任教?” 不然何以能进入图书馆借书。

“对。”王彼得道, “三月前圣约翰数学系有位老教授退休,教职因此空了下来,正好邓归庄打算搬回上海,见母校招教员,便接了圣约翰的聘书。”

“可查到他当年为何离开上海去北平,这些年又在北平何处谋事?”

“他毕业后就去了北平,此后便一直在阜京大学任教, 半年前为着母亲生病, 邓归庄连夜回了趟上海,也许他正是因为对母亲起了愧疚之心, 所以才起了搬回来的念头。还有一个不寻常之处, 就是邓归庄这些年孑然一身,始终未娶亲。”

贺云钦皱了皱眉, 邓归庄十年前大学毕业, 今年少说也三十有二了,一直未娶妻, 说来是有些奇怪。

“照我们在分析许奕山案子时的猜测, 凶手应是曾出现在婚礼上过, 可是我记得我们并未邀请邓归庄。”

王彼得之前便已核对过婚礼名单, 的确未在上头找到邓归庄的名字:“这点我也觉得纳闷, 但是我后来一想,凶手既能约傅子箫到圣约翰去,说明他们彼此认识,那么他认识许奕山也不奇怪, 许是他偶然间去许奕山家,见他家无人,临时起意下的手?”

贺云钦不置可否:“傅子箫呢?过去可曾住过春莺里,跟阳宇天他们可认识?”

王彼得道:“傅子箫是当年春莺里出来的瘪三,随便一打听便可知道他的劣迹,这人本在一家富户做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混进了富荣洋行,富荣洋行倒闭后又去了大兴,十来年过去,此人虽无真才实学,但因素会谄上傲下,竟也混成了大买办,平日生活极奢,是好几家戏班子的头号票友,为了捧角,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怪就怪在本埠这些戏班子里,他唯独没去过刻羽戏院,更没捧过白凤飞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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