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158)

这时贺竹筠的声音传来:“二哥。”

顺势挽住贺云钦的胳膊,又跟瑞德打声招呼:“瑞德。”

贺云钦便对潘太太和玉沅笑了笑,领着贺竹筠和瑞德走了。

红豆还真就未提前给他留位置,贺云钦领着二人转了许久,前几排坐满了人,到处无座位,转来转去,瑞德都头晕了:“哎,云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之前都没有预定座位?”

贺云钦苦笑,自我解嘲道:“能获准来看戏已是不易,怎敢指望好座位。”

瑞德一愣,哈哈大笑道:“你太太真是一位妙人。不,你们两口子是一对妙人。”

最后还是托赖贺竹筠跟剧团的人混得熟,商量了又商量,才总算在前排找到了位置。

刚坐下便熄灯,台上戏幕缓缓拉开,一位身着长衫的年轻高个男人自一边从容踱到舞台当中。

贺云钦看一眼那人,问贺竹筠:“这就是你们新换的男主演?”

上海大学的余校长他打过几回交道,对其长孙却无甚印象,此番一看,明明很普通,怎么就‘模样体面’了?

贺竹筠点头:“他叫余睿。”光线昏暗,看不清妹妹脸上的表情,单觉得她眼睛比平日璨亮几分。

贺云钦心中一动,摸摸下巴,重新将目光投向余睿。

这时从舞台右手边出来个女学生,清雅装束,妍丽姿容,定睛看过去,不是红豆是谁。后座有几个男学生道:“瞧,这就是我说的教育系的系花,怎么样,漂亮吧。”

贺云钦眉头微微一皱,勉强按耐住回头的冲动。

“再漂亮有什么用?你不是说她已经嫁人了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贺云钦心中冷笑,知道就好。

“你自己要看系花长什么样,我告诉你是谁,你倒矫情起来了。喏,你再看看另一个,叫梅丽贞的,不如虞红豆,但也算看得入眼。”

这时余睿的戏暂时告一段落,贺竹筠凑近对贺云钦道:“哥,我去趟盥洗室。”

贺云钦斜眼瞥瞥妹妹,贺竹筠脸一红,执意起身走了。

眼看红豆一场戏排完,仍不见妹妹回来,贺云钦惟恐她更衣时发低血糖,便跟瑞德打声招呼,出来找她。

过道有几个负责场务的学生,贺云钦到了近前,问清盥洗室在何处,一径找到后门,盥洗室挨着杂物室,要过去,需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教堂是美利坚教会兴建的,延续了西式风格,男女盥洗室分开,左边乃是男性盥洗室,右边那间则供女士更衣。

走廊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悄然无声。光线昏淡,一个人影也无。

他走到尽头,在盥洗室门口停下,略听了听,没听见动静,毕竟是男人,在女盥洗室门口久留太不像话,何况若是妹妹犯病,不至于连呼吸声也听不见,料也不在盥洗室,只得返转。

可如果妹妹不在盥洗室,又去了何处?他插着裤兜低头走了两步,想起刚才妹妹看余睿的目光,略有所悟,打算去后台看看,正好红豆的戏该告一段落,他刚好有话要跟她说。

刚转身,目光落在女盥洗室门口一个极浅的脚印上,应是刚从草坪上走过,鞋底沾了露水和泥印,污迹落在红色地毯上显得格外清晰,本来无甚稀奇,但这鞋的尺寸就女人而言未免太大了点,足有39码。

他盯着看了一会,就刚才校园所见,身材高大的女学生虽少,却也并非没有,站了一站,便沿着走廊出来。

到了尽头,刚一转弯,迎面碰到潘太太,应是前来如厕。

“噫,云钦。”

贺云钦为了求个安心,道:“烦请舅母帮我看看我妹妹可在盥洗室,她有低血糖的老毛病,我担心她在里头犯了病。”

潘太太忙点头:“哎,你在此处稍候。”

贺云钦笑了笑:“有劳舅母。”

在原地等了一会,不见潘太太扬声递话,他掏了根烟点上,拐过弯朝走廊里一看。尽头无人,潘太太分明已进了盥洗室。

他静了几秒,朝走廊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谨慎地低喊:“舅母?潘太太?”

话音一落,就听里头“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震碎的声音。

贺云钦脸色一变,将烟头一掷。

下一秒,潘太太杀猪般的叫声传来:“杀人啦!贺少爷,救命啊!”

贺云钦奔到近前,刚要推门闯入,潘太太嚎着就从里头冲出来,脖颈上的鲜血一路滴滴答答淌到衣服前襟,脸色惨白如纸,一头撞到他身上。

贺云钦吃了一惊,忙固住潘太太,一抬眼,盥洗室的两扇大窗兀自摇晃。

潘太太死死揪住他的袖子,哆嗦着说不出话,眼睛一翻,软倒在地上。

贺云钦顾不上到里头勘察,忙蹲下身草草检视一番潘太太受伤的部位,应是颈外静脉被刺中了,好在未伤到动脉,不然哪有命在,饶是如此,出血仍极汹涌,不及细看,一把将潘太太拦腰抱起,快步往外走。前头有人听到刚才的声响,朝后头跑来:“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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