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207)

红豆怔了一会,笑起来道:“我就是顺口问问,瑞德对玉沅什么态度我们还不知道呢,何况瑞德跟我们不同国籍,舅舅舅妈也许不会赞成此事。”

这与老幼妍媸无关,舅舅舅妈骨子里毕竟老派,总归是没影子的事。

“那你还想东想西的。”贺云钦看看她莹白的侧脸,用手中的笔点了点桌上的另一沓资料,一本正经道,“既然不想睡,那我们就来补补德语。”

自从红豆跟学校请假,他就顺理成章接过教导功课的任务,只要有空,每晚都会强行拉着红豆学功课,补完顾筠带来的笔记还不够,还以德语的学习不能中断为由,强教红豆德语。

她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要不要,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动脑筋。”

她的脑袋靠在他颈窝里,摇头的时候,柔软的发丝一下一下擦过他的脸侧。

“真懒。”他看出妻子有了困意,声调放低,“要不我们重新再定几个名字。”

“不是早就定好了么。”她抬眼瞄瞄他,“一个叫‘光明’,一个就叫‘真理’。”

他摸摸下巴:“会不会太随意了。”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更放松地窝在他怀里:“贺光明’、‘贺真理’,朗朗上口,叫出来也大气。我觉得挺好的。‘”

可万一都是女儿呢,‘贺真理’也就算了,‘贺光明’老觉得不够秀谧。

红豆知道他又在琢磨了,真是够了,九个月了还没定下来。

她想起脚踏车上刻着的那句‘light and truth’,懒懒道:“别纠结名字了,你先告诉我,你们当初怎么想起来用旧脚踏车来做联络方式的。”

贺云钦没想到她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分给我的那辆还格外的旧。”

原来是这样。红豆愣了一会,不满道:“可不是太旧了!第一回坐你车,居然还刮破了我的裤子。”

他怔了怔,低笑道:“还记恨这件事呢?”

她嘟起嘴:“一辈子都记得。”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她都记得。

他望着她,眼里笑意加深。其实他也记得,当时在富华巷里因为此事两人第一次起争执,过了这么久,她气鼓鼓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想到这,他莫名有些恍惚,忍不住抬手去轻抚她的脸颊,不知不觉间,岁月化作流动的金沙,静悄悄从指间淌走了。他即将为人父,而他的红豆,马上要做母亲了。

“红豆,过几天余管事要带人整理庭院,我让他们在院子里种一株红豆好不好。”

她鼻息渐渐变得匀缓,许久才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显然困极了。

他低下头,极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她这么坐着睡不舒服,他小心翼翼抱着她起身,打算把她送到床上去。

谁知刚一动,红豆嘶了一声,皱眉摸向肚子。

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了。”

红豆静静感受了一会,既期待又紧张,抬眼看向他:“我可能是发动了。”

贺云钦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默了默,强自镇定:“好,别怕,有我在。”

话这么说,毕竟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他脑中竟半点头绪都无,好几分钟过去,只顾抱着红豆在屋中打转。

红豆都快被他转晕了,以往何曾见贺云钦如此失态过,不由哭笑不得:“贺云钦,你冷静一点,先放我到床上,再去通知安娜大夫。”

贺云钦这才回过神,镇定地将她放到床上,打开门唤下人备车,又让人速给安娜大夫打电话,一转眼的工夫,贺家上下便鼎沸起来。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对贺云钦而言,简直像一百年那么长,再轻微的动静,只要是从产房发出的,都会令他心惊肉跳,无奈产房条件有限,且因同时有两名产妇待产,只能由女性长辈陪产。他在走廊枯等,活像被扔到油锅里煎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五脏六腑都快熬成了渣,等到下午,当他几乎到了忍耐的边缘时,产房终于开了门。

他的心仿佛被重重捏了一把,高高提在胸膛里,双脚则像陷入泥淖中,一步都迈不动。

岳母笑得合不拢嘴:“母子平安!大的是哥哥,先出来三分钟,晚出来的是妹妹。”

耳边炸开众人的欢呼声,他胸口停滞了的血液,重新咕噜噜奔流起来,顾不上看岳母怀里的孩子,分开人群,疾步朝产房走去。

***

三天后,红豆母子平安出院。

贺太太和虞太太忙着安置一大两小,贺竹筠赖在二哥二嫂房里,贺孟枚为了多陪一对宝贝乖孙,干脆搁下一干杂务留在家中,一整日,贺公馆笼罩在欢悦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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