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12)

“所以最幸福的,还是在身边啊。”

我前言不搭后语地感慨了一句。我想起我爸,他的爱情究竟是生是死我已经不能推测,可是我知道,他后半辈子的幸福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妈身上。他要牵手共度余生的,是齐阿姨。她温柔,她在身边。

然而余淮嘿嘿一笑,接过话茬,“小爷我一直都在啊。”

我没有驳他面子,转头微笑。

“振华中学以‘新学期,新生活,暨2006级新生入学欢迎仪式,现——在——开——始——”

我突然发现,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开始了各自的新生活。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No.28

我们军训了一个星期。每天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然后回教室,老师训训话,大家自习,四点放学。

第一天下午军训结束后,张平领着我们绕着硕大的新校舍转了几圈,说要领着大家认认路。

他所谓的认路方法就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建筑A附近,跑过去看看门牌,然后很开心地笑出一口小白牙说,同学们啊,这是艺体中心,就是上体育课的地方。当然也可以上美术科音乐课,里面有钢琴,有电脑,上课的时候可以看片儿……

“看片儿”的尾音未落,就有几个男同学咳嗽了两声,鬼鬼地笑起来。这时候张平脸色明显不大对劲,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底气不足地大声说,“多媒体教学,我的意思是,可以看VCD,DVD,听CD,多媒体教学,多媒体……”

大部分同学都不明就里,只有那几个男生笑得更诡异了,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还大着胆子笑出了声。

我回头问走在后面的余淮,“怎么了?”

余淮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明显是想笑却又不敢笑,既正经又无赖的样子,我都替他难受。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管得那么多啊?”他喷了我一句。

这个精神病。

我转回来,随着大队伍继续跟着心怀鬼胎的张平往前走。

“啊啊同学们这是体育场啊!”

终于,这个区域是张平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公共设施,体育场。看台棚顶仿照悉尼歌剧院,像是几片白色的大贝壳——然而比人家丑得多。

“咱们学校啊,是唯一一个开运动会的时候不需要租用区运动场或者市运动场的学校——还有很多学校每年春秋季来租咱们的场地呢!跑道是胶泥的!中间是,是草坪!”

余淮终于忍不住了。

“老师,能用来踢球的,一般叫草皮。”

张平一瞪眼睛,“我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那么多?”

我大笑,回头很得意地朝余淮晃晃脑袋。

怎么样,现世报。

我喜欢张平,真的。

No.29

军训的教官是个山东人,大眼睛,肤色黝黑,嗓门大,热情而腼腆。

别的教官自我介绍的时候大都会说,大家好,我姓张,以后大家可以叫我张教官。

然后同学们齐声说,张教官好!

我们教官站在前面吭哧吭哧半天,说,我……叫张来顺。

然后我们静等他继续。

大约五秒钟后,发现,没了。

然后这时候因为个字高而站在第一排排头的余淮突然笑起来,大喊一句,“来顺好!”

全班非常默契地跟着狂吼,“来顺好!”

然后刚排好的队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得稀里哗啦。

站了一天军姿,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来顺打算教我们唱歌。

也许只是因为他这个新兵蛋子看到远处的老兵开始带着自己班级的同学吼《团结就是力量》《当兵的人》。

于是他很激昂地起了头,“团~结就是力~量,唱!”

军心涣散,大家都急着回班坐一会儿,于是声音有气无力。

来顺很生气,他打断了我们,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没气势?!”

人一着急,就容易爆出家乡话。我们被他的口音逗得笑倒一片,他就更生气了,打算身体力行,告诉我们,军人是怎么唱歌的。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来顺的歌犹如魔音贯耳,声音非常大,震得我鼓膜嗡嗡响,然而神奇的是——他的歌,根本没有调调,只是在喊,完全都在一个音高上。

完全没有高低起伏。

他唱完,一脸得色。余淮带头哗哗鼓掌,然后很无辜地问,“来顺,你这是诗朗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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