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最终曲(33)

医院里人满为患,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周或和高分并肩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望向我们的目光满是爱意。不论什么时候我回头,目光都如雷达般可以从无数穿行的身影中,锁定周或站立的位置。

我几乎痴呆,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境么?

周或耐心地陪我一项一项检查,体检中有个项目叫隐血珠,让我在周或面前大大出糗。

体检单上“隐血珠”的名字貌似很可爱,因为人少,又不用排队,周或便好奇地拉过我的手,“先做这个。”我顺从地跟过来,进了门就后悔至极,我想,但凡做过这项检查的,至少有80%以上的人不想再尝试。

所谓隐血珠,其实是个胃健康检查,是一种筛查上消化道肿瘤的检查方法。见我坐定,护士小姐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掏出装在里面的胶囊和绑住胶囊的长线,微笑着递给我一杯水,“先把隐血珠胶囊含在嘴里,”她的动作很麻利,边说边把将近一米长的细线展开,用手捏住线头,拉开,绷直,递给我。见我疑惑的表,她解说道,“你把线一点点啜到口中,就着这杯水,把线和胶囊吞下。”

看我没动,又指指周或,“来,你捏住这根线,”她掐出大概两三厘米长的线头递给周或,转向我,“至于你,只要把胶囊灌下去就好了。”

我犹豫着,不是吧?怎么感觉像是钓鱼一样?转念一想,我还不如那鱼呢,至少鱼在咬钩的时候不知道鱼饵后面的真相,而我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垂钓。

周或说:“来吧,都是为身体好,做完了咱们好早点回家。”

一闭眼,直接咽下。清清楚楚感觉到那根细细的线在世道中滑落,慢慢下沉,这段的线头却在外面被纵着,整个咽喉涩涩地痒。

却要坚持十分钟。

恶心,憋屈,难受,干呕……被折腾得眼泪汪汪,周或不忍心看我,背过去,轻轻拍打着我的肩。期间护士为了让我好受些,安慰说“要是实在难受就喝些水”,殊不知越喝越难受,喝一次便感受一次自上而下的由食道到咽喉的牵扯,若要真正缓解,只能采取转移注意力,假装什么都没有的办法。

几次不间断的干呕,终于挺过了10分钟,于是便迎来了最难受的阶段——把绑着细线的胶囊,从食道里拉出来。

我看着医生一点点把线从我的口中,拉扯着拖出来……除了十足的恶心,除了一味的顺从,除了不可避免的狂吐,什么都不能做。

是很坏的体验。其实前面看到一个男生在做这项检查,只觉得好玩。等到终于轮到自己来做,才知道,原来是这般痛苦和无助。

只觉被人牵制,身不由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攥紧从你食道里牵出来的细线控制自己。可是后悔吗?来不及后悔,因为这一切都是心甘愿的。

“挺好的,你的胃没事。”护士说,“拖出来的胶囊要是变成蓝色,那样胃就有病变了,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你很健康。”

周或开心地咧开嘴巴,“水清,刚才的痛苦总算没白承受。”

我苦笑着摇摇头。

做完所有检查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咬着牙告诉自己说,以后这样的检查,TNND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

周或笑着看我,“下次体检的时候,还不是我们要主动掏钱给人家,让人家再次折磨你?你觉不觉得,其实有点像爱?”

我迷惑地看着他,“愿闻其详哦?”

周或不再卖关子,得意地说道:“一样的让人心甘愿又无能为力呗。”

我笑着敲他的头,“呦呦呦,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啦?以为自己是哲学家啊?”

两人大脑着出了医院的大门,龚心和高分已经站起来,龚心等急了,埋怨道:“这边这边,赶紧回家吧,等你们半天啦,我是孕妇哎,有你们这么虐待的吗?”

我和周或相识坏笑,跑过来照着高分的头一人一记栗暴,“孕妇当真惹不起,可是孕妇的老公我们还是撁时不时欺负下的。”

高分跳着跑开。

正午时分,阳光从毫无遮挡的高空直泻下来,周或降头现出细密的汗珠,像贪玩的孩子,好似“老鹰抓小鸡”游戏中张狂的老鹰,童心大起、左摇右晃地和高分追打着。

我没有告诉周或,隐血珠和爱情其实大不相同:隐血珠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即可结束,不论多么痛苦,一切都是暂时的,你知道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或圆满,或病变,逃不出此两种。

而属于爱情的这陇隐血珠,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才会结束,你从头跌到尾,一路地身不由己,等到你大彻大悟想结束时依然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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