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20)

一剑封喉。

小时候听爹娘说,飞花剑乃是魔剑,谁利用它完成了最大的心愿,它便会反过来左右谁。且出鞘必见血。

我隐瞒了燕云。

如今,飞花剑成了他的主人,他已经无法摆脱,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四处与人搏杀。

爷爷也说,人有争权夺位之心,剑则有剑的虚荣。他曾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不眠不休,为克制魔剑,打造出我手中这把玄铁剑,取名逐月。

原以为名剑门被毁,他带着飞花逐月躲进哀牢山,纷争就此平息。却不知,辛晓月和燕云的不同,就在于她将仇恨深埋进骨子里,而非流露在神态间。

我一直想对爷爷说,既然江湖赐我家破人亡,我惟有凌驾于江湖之上。但我很爱他,我相依为命的亲人,他是如此希望我能顺他的意。每次握紧他的手,从血液里渗出的温度,是我失去爹娘以后,唯一的寄托。

我想,我又怎能公然违背他,让他老迈的年纪,还要为我伤心。

我只得利用燕云。

我故意将飞花剑一半的秘密告诉他,我知道,剑一旦被报仇心切的燕云带走,我就有了离开哀牢山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爷爷是不会知道的,我一旦了了自己的心愿,再回去,他必定还会拉紧我的手,夸赞我是他听话的小孙女。

我以为,我还算高明。

记得燕云走时,我偷偷送他。在枯黄的山间小道上,他穿着青灰的袍子,他已经长大,像树那样挺拔。

我利用他,心中多少有愧。我说燕云你要保重,可是如何保重,我也说不上来,心头一阵难过。

燕云黯然地抚摸着飞花剑,他说晓月,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我希望我还能认出你。

我望着他的背影,做不出任何表情。这是一句冰窖般的讽刺,包围着我,彻骨寒凉。如果忘记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么燕云,你又为何迟迟放不下仇恨?

或者,这样处心积虑的我,才是真正的辛晓月。她没有改变过,从前你所见到她的纯真快乐,不过是她挖空心思的伪装。

一开始,你就不该仅仅将她看作无知懦弱的小女孩。

[逐月天下]

我并不急于找到燕云,从苏州一路北行:金钱帮,七星楼,黑旗门,飞鹰堡……当年曾联手抢夺飞花剑,血洗名剑门的诸多帮派,无论正邪,都只剩下断肢残骸。

中原武林,两年过后渐渐露出荒芜的形态。就像一片林子里的树,每隔三个月便有一棵被连根拔起,自然就日益稀疏了。

我挥着手里的逐月剑,它所散发出的寒光与剑气,足以令一座宅子轰然倒塌。我每次看着那些琉璃的瓦片飞溅,还有金漆的匾额大理石台阶,顷刻间炸开,碎了,我便会轻轻地笑。而我的逐月剑,亦随之发出赤色的光芒。

很多人都想找出这一件件血案的真凶,一无所获。他们只得将罪名推到燕云身上,他们认为,这世上除了飞花剑,再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在片刻之间杀人无数,并且连家宅都夷为平地。

他们说燕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武林公敌。他们恨着他,也闻名丧胆地怕着他;他们口口声声说飞花剑是魔剑,暗地里仍然觊觎它,盼着有一天能将它据为己有。

我在暗处,快活地报仇。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小丑脸,我忍不住笑。逐月剑藏在鞘里,亦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像在撒欢。我用它杀足五百人的时候,我便发现,它竟然也是嗜血的兵器,很急于吻上别人的脖子。

我虽然不明白,爷爷铸造它,分明是想铸出一把正义之剑,却又为何它的邪气越来越盛;但它能助我报仇,我想我无须过分追究。

六月初五,中原大雨。我在潺潺的雨帘子中,看见一座尸横遍野的宅子。有灰袍的少年迈过门槛,从容地走出来。他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帽檐有黑纱,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能认出他的飞花剑。

他与我面对面,似乎也没有看我一眼,便径直走远。我又想起临行前他曾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我希望我还能认出你。

哑然失笑。

我疯狂地跑到河边,俯身去看水里自己的倒影。雨依然下,砸得河面像破碎的镜子。这镜子里我只看见自己模糊的容颜,我跌坐在泥地里。

燕云,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待我如陌路!

七个月之后,我终于在洛阳神针门又见到了他,燕云。依旧戴着有黑纱的帽子,依旧看不清脸。

那是一次武林大会。几乎所有的门派,都聚在神针山庄,共同商议对付燕云的计策。我早知他必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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