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酸(23)

虽然我只去过那里一次,但我还是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冷气呼啦吹遍我全身的同时,也吹通顺了我堵塞的脑子:酒吧一般都是晚上营业的。白天去,除了几个星星点点的服务员,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之外,我谁也看不到。

我四下张望,哪里见得到周楚暮的影子。刚才提上来的一股子气现在已经泻掉一半,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买试纸剩下的五块钱,我真想在这里一醉方休,死个瞑目。

但现实却是:我不顾脑门上的汗已经快滴到鼻尖,而是快步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擦杯子的酒保问道:“周楚暮,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酒吧玩?”

“他已经好久不来这个酒吧了。”酒保一边奋力擦杯子一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你也是找他的妹妹?”

“妹妹?”我真是无比厌恶这个词。

什么又叫做“你也是”?

我继续没好气的问酒保:“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酒保摇摇头,嘲笑的说:“妹妹,不用找他了。他一定是有新妹妹了。”不知为何,听到新妹妹这个词,我刚才已经疼的发麻的心居然又升起一股锥心之痛——我替林枳不值,深深的不值。

痛定思痛的我走出“算了”的大门,靠在一颗电线杆上,不断地打周楚暮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打了有三十次左右,仍然没有人接。我看看自己的手表,谢天谢地,语文课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这才不慌不忙地垂着头向写着耀眼金字的天中校门走去,一路上,除了我的手机和我那和身材极度不相象的影子,只有属于林枳的早孕试纸陪着我,马路上安静极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下课铃声。

真希望这个世界永远没有语文这门科目。不然,我还有什么脸走进那个课堂呢?

我呆呆地站在校门口进退维谷,心里想着曾经让我微笑让我思虑的课堂,我灰暗的高二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它在这个中午被毫不留情地按下了poweroff键。

甜酸:Part1田丁丁(8)

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丁力申居然被处分了!

他的名字被用毛笔写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那张纸被一场初冬的雨打得透湿,在风中不体面地瑟缩着,接受着所有围观者的指指戳戳。

他为什么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出学校去打架?为什么被打到全身贴满OK?为什么他被叫到老班的办公室却死都不肯交待打架的原因?这件事的谜团,简直跟警匪片一样多。

我站在那张通告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却强烈地涌起一个念头: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像我一样?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愤怒得要命,跳起来要撕那张布告,林枳却狠劲地拉了我一把:“丁丁,迟到了,快走!”

第一节政治课因为老顾出差去湖北黄冈中学交流而改成语文课。自从那个中午以后,似乎所有的课都被改成了语文课。林庚在讲台上给我们讲着一套又一套专题试卷,随着高考一天天临近,他也不再是那个讲到林觉民的《与妻绝笔书》会慷慨激昂柔肠百转的全班偶像,他好像也成了一个监督我们做题的机器,没有表情地跟我们分析成语通假字,寻找着一篇又一篇垃圾阅读理解的中心意义。

这样也好。

目前这种情况下的田丁丁,动什么也不能动感情。

唯一奇怪的是,老班至今为止都没有找我谈过话,罗梅梅女士也没有对我抓狂。我不知道林庚出于什么心态为我保守秘密,但这一点,无疑让我对他心怀感激,而不能对他说出真相的内疚,却又一天比一天更深。

其实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林庚,我逃了他的课,他连骂都懒得骂我,不是吗?

如果说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好消息,唯一的一个就是:林枳没有怀孕。

在我给她买回试纸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做了测试,因为说明书上说这个时间做是最准的。清晨五点钟,我们的手机同时在枕头底下开振,然后我们就爬起来一起鬼鬼祟祟地进了宿舍的公共盥洗室,她拿着一只塑料量杯走进去,我在门外帮她把风。

她进去捣鼓了好半天,旁边的几个宿舍里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响动,我几乎忍不住冲进盥洗室要她放弃的时候,她终于出来,身上穿的白色真丝睡衣平平展展,像她脸上的神情一样,看不住任何或好或坏的预兆。

我等着她对我说,她却只是做了个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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