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酸(59)

我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好狂风暴雨一般的咒骂降临到我头上。

可是这一次,大概是被刺激得实在太狠,于根海不明智地改变了策略。要知道,他可是最痛恨别人说他没品,他辛辛苦苦买MINICOOPER就是想搭一趟时尚的末班车,一语被我道破天机,他不恼羞成怒才怪。

我看着他的脸色从红变白,从白变绿,看着他咬着牙齿,狠狠地说出了这么一句:"你就跟你妈妈一样贱!"

然后,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我手脚麻利地拉开车门,招了一辆TAXI。

虽然桑塔纳绝对跑不过宝马,但是在这堵车堵到一塌糊涂的鬼地方,就算你有一辆法拉利又如何?于根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追上来,当我坐在出租车上惊魂稍定,伸手一摸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所谓悲从中来就是形容当时我的心情,不,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愤怒,我的样子肯定丑到极点,那个秃顶的出租车司机从后望镜里怜悯地看了我好半天,啧啧地开口:“小姑娘什么事想不开噢,小小年纪……是不是考试没考好?”

我凶凶地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他噤声,回头继续开车,我从侧面看见他的脸,上面写的一行字是:不跟你这疯婆子一般见识。

而我坐在后座上兀自气得发抖:她是我的妈妈,就算她真的贱,有资格说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于根海算什么东西?

其实一分钟以后我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于根海,他就是一张饭票,一个移动荷包。虽然他一直以来都不算特别慷慨,但给我们母女俩的生活费,还是能应付基本的生活。

那么,刚才我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是不是等于亲手撕坏了饭票,扔掉了荷包呢?

如此说来,我还是有丁点儿后悔的。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高兴的事。那就是——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不过短短几天,却已经仿佛是过了很多年。我敲他的房门,一直敲到手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好像才起c黄,只穿一条沙滩裤,拉开门,懒懒地笑着,对我说:“宝贝,你来了?”

黄昏金色的阳光照着他的脸,看着他有些疲倦的笑容,我竟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拉我进屋,让我在c黄边坐下,盯着我的眼睛说:“别说,这几天我还真有点想你。”

我默默地把头靠到他的怀里。

他柔声问我:“怎么了,不开心?”

“嗯。”我说。

“我的林枳,可是无敌的。”

我环顾四周,问他:“要是搬来跟你住,你会欢迎吗?”

“哦?”他扬起半边眉毛,“天中的高材生离家出走?”

我想起于根海,赌气地点点头。

周楚暮笑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了我额头一下,然后说:“可是宝贝,哥哥我养不起你。”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找了半天,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它。我听到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大声很凶,在让他还钱什么的。结果周楚暮的声音比他还大还要凶:“行了,知道了,最迟明天还你!”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电话又尖锐地响了起来,周楚暮索性把电池下掉,扔到了一边。

我问他:“你欠别人钱?”

“你别管。”他说。

“欠多少?”

“我都叫你别管!”他冲我大吼。

“可是……”我用一种非常坚定的声音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吗?如果你的的事我不管,那谁能管呢?”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如果有人在大街上这么看我,我一定会认为我的脸花了。时间好像停住了一般,我倔强地抿着唇昂着头,等他的答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说话,说话的同时,还拉了拉我前额的刘海:“那,你能借给我一千块吗?”

一千块。

我没有。

但是我微笑着对周楚暮说:“好吧,你等我,我去拿。”

说完这话,我站起身走到门边。他一直跟着我出来,轻轻地在我身后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不想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你知道的。”

我拼命地点头。泪水又一次在眼眶里酝酿。

他是心疼我的,我知道。

可我说的也是真话,从重遇那天起,我们就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周楚暮,我的小爱人,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我不知道我的眼泪是什么道理,可我知道不能给周楚暮看见。我害怕他会以为,我借钱给他,是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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