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界线(75)

夏树把信纸拦腰撕开,相叠后再撕开,几次之后碎得不能再撕才松开手,剩下的一般步骤由风去完成,它把它们送向半空,再打着转下落,直到没入河水的水面。

然后她抽抽鼻子,看了眼信封上的“夏树”二字,再重新对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爸爸,我们回家吧。”她对父亲说。

有那么一瞬间,夏树心里几乎要抗拒称呼她为“母亲”了。那个女人,真是把自私和狡猾发挥到了极致。临死之前还要留下这么一张满纸谎言的信,还想离间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和她理应最爱的人。看不得别人幸福的人,最可悲。

善良与恶毒,两个极端的父亲和母亲,自己流着源于他们各一半的血液。

(四)

入冬之后学业的重压迎面而来。风间参加F大的自主招生考试,很轻松地拿到了20分加20分,夏树成绩不够好,没有分配到参加自主招生的名额,但是也参加了艺术类统考,凭着扎实的美术功底取得出色的专业成绩,高考无论报考哪所艺术类院校文化分她都绰绰有余。

风间问她打算填什么志愿。

答案出乎意料:“广州美院。”

“为什么要去广州啊?上海不是也有美院吗?或者一本大学的美术科专业……”

“我知道,”夏树说,“但是我想去温暖一点的地方。”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根本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风间有些怔忡。

好几个星期后他才明白过来。

圣诞节有月考,平安夜无法狂欢,全年级都只好意兴阑珊早早回家。风间送夏树到楼道门口,道别前递给她圣诞礼物,笑着问:“你相信有圣诞老人么?”

“不相信。给我买礼物的一向是我爸爸。”

“还是相信比较好。可以怀着希望睡着。”

夏树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已经猜到风间送了什么,拆开,果然是圣诞袜一只,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挂它的地方,最后去隔壁房间挂在了妹妹婴儿c黄的c黄角。红色的圣诞袜融在黑暗里。

夏树看着它发呆,突然想起在某本书里看过的一句话,一直记得: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太不信任我们的感觉,所以我们在这个宇宙中才感到不舒适。

还是相信比较好。

女生回自己房间,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给风间,接通后听出对方还没到家,环境音有些嘈杂。

“除夕的时候你打我电话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说——”

那头毫无征兆地沉默下去,只剩下哪所店铺正在播放的《踏雪寻梅》小调隐隐约约响着。夏树甚至怀疑是对方在刻意压制才使呼吸声都听不见。

“新年快乐。”

是“新年快乐”,原来如此。

认识他,有三年了吧。萧伯纳说:“此时此刻的地球上,约有2万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2万之于60亿,依然是一个极小的比率。夏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风间的两万分之一。三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能够那么幸运,心不在焉地一脚踏进他的宇宙里?在那之后轨迹时而并行不悖,时而交错相逢。

爱一个人只需靠际遇,而持续地爱一个人却要靠努力。虽然努力也未必有回报,但如果人本身没有驱动力而是选择听天由命,命运就会变得独断专行。

和风间的羁绊,比路人或许多一些,但并没有多到成为整个宇宙驱动力的地步。

我们在不太舒适的宇宙中得过且过,不信任彼此,更不用说彼此的未来。

(五)

夏树时刻准备着离开风间,却没想过风间也许会先离开自己及至填报高考志愿前后,她才因突然意识到而惶恐起来。导火索是风间和一个漂亮女生的绯闻。

原先A班的同学并没有很多选历史班被分在C班,知道夏树和风间恋情的人少之又少。但风间和那个漂亮女生是现在C班的班长和副班长,接触机会比较多,出双入队又非常般配,难免让旁人产生美妙的幻想。

起初夏树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有几次见风间跟她交谈时笑着,是那种不常出现的笑容,对风间这类冷面帅哥而言是奇迹,以前夏树以为那种表情只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到底两人是同一个父亲,风间笑的时候会看起来像程司。

夏树堵着气,把填着“广州美院”的志愿表上交后,就再也不去学校,每天躲在家里复习,不接风间的电话,也不回短信。这时候,她才真正有点明白赵玫的难堪处境。

过了一个星期,全年级都放假了,被赶回家去进行高考前的最后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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