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12)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些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还因为……萱萱停下来喘口气,还因为,我还喜欢你。她说。

我知道这一年你都做了些什么,萱萱说,我一直对自己说,再等等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决心,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后来你没有开这家店,我可能真的就出国了。

上学的时候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有趣,想法很多,她继续说,现在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已经尝试了,把想法变成现实。

馒头,一个人开店很辛苦,我们能不能一起开?她一字一句地说。

馒头没回答。他伸手进上衣口袋里,慢吞吞地掏出一个钱包,钱包打开,最上面,是一张萱萱的照片。

这张照片,我有几次都想把它烧了,他说,但每次到最后,都按不动打火机。

其实那次你问我,有没有考虑过那些问题,馒头又说,我是考虑过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开饭馆好像很难,我一个人拼拼命吧,等你反应过来,我可能已经把它开好了,我们就可以坐在里头,做第一批客人。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他说。

他抬起头,和萱萱都是红红的眼眶,活像两只兔子。

一个月后,萱萱把她的店关掉、退租,馒头替她交了一笔还算合理的违约金。

他们把设备都挪进馒头的那家店,一起打理生意。馒头用自己剩下的积蓄重新装修了店面,萱萱发明了几种新的口味。店的位置本来就很好,慢慢地,变成了那个胡同口的一个风景。

半年后,他们还开了分店。

我几乎每周都往他们那儿跑,名义上是帮助他们维护感情稳定,其实是……

虽然炸鸡是不太健康,但是好吃啊对不对!还不要钱。

白吃了一个月,萱萱拿着一个账单,让我付账。

我傻了。翻遍全身,只掏出十块。

馒头和萱萱一人一条胳膊,架着我往外走。

我拼命挣扎。不是说好开店一定不赶客人的吗?我喊。

你说过?馒头看看萱萱。

没啊。萱萱也看看他,你说过?

我也没有。馒头说。

我被他们两口子赶了出来。

合伙欺负老实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我也没吃亏,我顺出了一包盐苏鸡。

盐苏鸡真好吃啊。我一边走一边吃,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一回头,远远看到馒头和萱萱站在店里,脸上挂着笑,忙得热火朝天。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和馒头蹲在路边吃凉面,我问馒头,他开了店,萱萱怎么办。

她就是老板娘啊。馒头说。

☆白日梦咖啡馆——午歌

在我还是个棱角凌厉的激扬少年时,曾有过一系列不着调的梦想:

其一是浪迹天涯,不恃劳作。靠卖软文或卜卦为生。“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使人间造孽钱”,生意兴隆时,携一二知己,放浪形骸,把三五盏浊酒,做些四六不通诗文;惨淡经营时,不失寒儒风雅,遍走瓮牖绳枢之户,化一碗海雨天风的斋饭。

其二是做一名畅销书作家。石康与村上春树者还嫌太雅,最好能像西村寿行或者渡边淳一那样,写通俗、香艳、带着cult风范,擦出情色火花的畅销大部头。文章不能太雅,要有一种贴地飞行的快感,飘着马路牙子上炒粉干和鱼丝面的油钉子味。在居酒屋或夜宵摊会三五粉丝,签名、胡侃,讲重复了六七十遍的荤段子,聊老聃或禅宗,“一尘浑不然,万象尽结春”。

其三是其一其二的衍生和进阶,我希望能成为一名九流的精神导师。虽不能开宗立派却能坐拥粉丝三千。有五术的修为,有晶石的造诣,谈笑间拂去来者的伤饬与沉郁,春风拂人,润物无声,然后收钱走人,拂袖而去,或鲜衣怒马或素面朝天尿遁于滚滚人流之间。

岁月如锉,如琢。人生并人生观被命运的鬼斧神工开凿之后,梦想也尘埃落定。十几年的工科教育把我培养成为一名根红苗正的机电工程师,每日与电路、螺栓为伍,与国标、条例为伍,青春在条条框框中变成规矩方圆,精神不再飘忽。虽然心智依然会拧巴,ròu身依然会肿胀,只是行动涩敛,不再会被一绺文艺的东风一吹,就变成红杏枝头的春色满园。

当然也有偶然。

大约一周之前,我在豆瓣上看到有个同城的“白日梦咖啡馆”放映电影的线上活动。我其实一直想发掘一两个这样的电影主题咖啡馆,于是关注了它的网页,于是发现了老板娘颇有些理想主义味道的文字:

“我想会一直记得2011年的夏天,因为在这个夏天,我做了两件事:从大学毕业,和开一家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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