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年华(19)

在她那样爱过他以后,他带给她的是什么样的伤害——他无法估量。

不管他在什么场合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反应都不激烈,没有怨恨,没有质问,只有无可奈何地戒备。

就是这样的戒备,让任苒结束在香港的学习返回北京后,一发现他为她安排了住处,便马上搬走。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她的神秘男友是谁,那人便一声不响地从她生活中消失了,陪在她身边的,仍然是祁家骏。

她不肯与他有任何私人性质的联系,他只能煞费心思安排了与任苒银行的合作,在涠洲岛上两人再度碰面,他打算带她乘快艇去双平。

他相信,任苒在双平时,几乎天天坐在岸边看夕阳下渔船归来,那里能唤起存在于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但是,任苒尖刻地将他的安排归之于“不合理的重逢、不适时的故地重游、莫名其妙的感伤怀旧”,断然拒绝。

他这才知道,在两年前,他们还有另一次擦肩而过。

就在他从Z市去双平的第二天,任苒接过阿邦转交的200万,然后独自一人到了北海,被台风困在涠洲岛上。

那个急风暴雨的台风之夜,他们之间只隔了区区十海里的距离。台风停息以后,他随渔船去深海捕鱼,而她经历了最后的伤心绝望,放弃了登岛计划,返回北京,从那一天,彻底下定决心不再缅怀过去。

身为一个无从选择出生的私生子,陈华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他选择职业、选择投资方向,从来不思考命运玄奥而无从把握的走向。但那一刻,他不得不想,似乎从他出生那天开始,冥冥之中,便的确有一种命运在跟他作对。

然而,他依旧并不打算臣服于命运之下。

小舞台上的表演换成了弗拉门戈舞,奔放的音乐,美艳的西班牙女郎,飞舞的宽大裙裾,让露台那边气氛变得再度热烈起来,更衬得陈华站立的这一角灯火阑珊。

他重新坐下,点燃另一只烟,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一次,他能看到任苒眼底的波澜。

他知道他已经突破了她的冷漠,可是这也只意味着她会以更加防备的姿态面对他。

当她不再对他抱有过去那种无条件的痴心,那么以她的决绝和对祁家骏的维护,他的机会十分有限。

陈华看着吐出的烟雾飘散开来,开始试着不带情绪地想到祁家骏。

他的身份是祁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祁家骏是含着金匙出生的祁氏继承人,他们从知道彼此存在之初,就没将对方视为兄弟,相互之间的感情比路人还要淡漠。

不管从哪一方面讲,他从来没把祁家骏放在眼里。然而,他不能不承认,至少现在在任苒心里,祁家骏的位置十分重要。他不仅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少年时期,而且在她从一个娇憨、害怕孤独的女孩子成长成职业女性的过程,也一直在她身边。

在与任苒重逢以后,陈华了解了一下祁家骏的情况。显然,尽管有了可爱的儿子,但祁家骏的婚姻还是很成问题,他和妻子莫敏仪已经分居。只是在祁氏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拿不出钱来满足莫家提出的离婚条件,而且他的父母也强烈反对他们离婚。

不需要任苒警告,他也不会去cha手祁家骏的生活,他清楚知道,那样只会犯了任苒的大忌,将她推得更远。

既然任苒决定去深圳工作,去香港读书,而不是去祁家骏待着的澳洲,那么他能做的,就是继续慢慢努力。

可是,命运再次显示了它的不可捉摸。

仅仅只隔了一周,陈华接到任苒的父亲任世晏从Z市打来的电话,当时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陈总,请帮忙我找一下任苒,我怕她出事了。”

任世晏解释之下,他才知道,祁家骏于当天凌晨在墨尔本遭遇枪击去世,任世晏给女儿打电话通报这一消息,通话还没结束,就听到一声巨响,随后他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听,他已经给所有身在北京的熟人朋友打电话求助。

“你给她打电话时,她有没有说她人在哪里?”他示意阿邦掉转车头回城。

“我第一次打电话时,她在从天津返回的路上。她在开车,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坏消息。她停好车后打电话给我,我才说的。”

陈华紧急联络交通部门查询,同时让阿邦开车赶往通往天津的津京塘高速公路。

消息一个个传来,他赶到现场时,完全惊呆了。

津京塘高速公路向来以道路狭窄、货车众多闻名。

任苒驾驶的那辆小小的两厢车停在路肩紧急停车带,被一辆大货车从后方撞击,冲向路边护栏,整辆车面目全非,呈侧倾状态,而她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室内,她同行的车友和早已经赶到的高速公路交警都无法拉开车门将她救出来,正在联络消防人员紧急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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