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119)

一线橘色灯光从门隙里照出,投在门前台阶上,照亮倦客归家的路。是的,她只是客,这里不是家。蕙殊眼前模糊,泪水将光亮变得愈发蒙眬,耳中听见他在后面唤了一声,似叫她站住。她越加快脚步,伸手便去推门。

身后脚步声急,有人疾奔而来,猛然将她拦腰一圈,重重推向门旁。咔嗒金属声里,一柄乌亮的枪已在他手中,拔出上膛,对准门后。蕙殊醒过神来,惊觉往日仆佣见车到门口,都会出来迎接……今日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暖暖灯光亮着,前园里安静得不同寻常,连花园里的小狗也没有叫。

他挡在她身前,凝神戒备,下巴绷紧。里面寂静无声。他以目光示意她回避,枪口轻轻将门顶开一点,猛地转身,抬脚踢开房门——

一个低柔语声从里面传来。

“晋铭,别来无恙。”水晶吊灯照得客厅一片灿亮,深蓝天鹅绒沙发正中,端端坐着那惊鸿一现的女子。吊灯下细长的坠子被风吹得泠泠有声,细碎光晕在她身上摇曳。蕙殊有些目眩,在这境地,呼吸都变得多余。身旁没有声响,他似也屏住了气息,静静望住她。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只是他与她的。

北平冬夜又干又冷的空气,吸一口也呛得喉咙生疼。终于,他先开了口,“霍夫人。”语声冷涩,竟不像是他的声音。

霍夫人徐徐起身,立在摇曳光影下,遗世独立之姿,叫人不能直视。“把枪收起来。”她微低了下颌,显出婉柔姿态,语意却坚决。四少无声地笑,抬手做出投降姿势,并不将枪放下。二楼扶栏后面悄无声地站出四名黑衣男子,目光锐利,手藏在大衣底下。

蕙殊变了脸色。

四少视若无睹,一步步朝她走去。霍夫人眉头微皱,一瞬不瞬看着他走近。他笑着举高双手,枪在手中仿佛只是一个玩具,“何必如此,我早已是你的俘虏。”说着,他一松手,将枪抛在她脚下。看着他脸上嘲弄笑意,霍夫人唇角微抿,目光幽深。

四目相对,刹那凝滞。

旋即她转过目光,朝他身后的蕙殊淡淡颔首,“祁小姐,抱歉,请到楼上稍事休息。”蕙殊明白这是要她回避之意,然而肩头却被四少稳稳揽住。

“不必见外,小七是我的人。”他哂然一笑。蕙殊似被火星烫到,耳后热潮涌起。

霍夫人面无表情,侧过脸冷冷唤了声,“许副官。”走廊柱子后面转出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精悍,以笔挺的军人身姿向她立正。“你带祁小姐上楼休息。”霍夫人看也不看四少,语声透出不容回绝的强硬。

“是!”许铮靴跟一叩,锐利目光转向蕙殊,“祁小姐,请!”

蕙殊感觉到四少揽在她肩头的手一紧。霍夫人定定看他,似抑制着喜怒,语声平淡,“别和我针锋相对,我们不是敌人,从来都不是。”

“是吗。”他语声冷漠,“是敌是友,一向是你说了算。”

霍夫人叹口气,眼眸深处有一抹忧伤掠过,“我原以为,你会信我。”

第六记心字缠·扣连环

望着霍夫人忧伤如诉的目光,蕙殊知道,这是对他最致命的征服,他必不能抵抗。果然,揽在她肩头的手缓缓垂下。

四少默然片刻,低低道:“我信。”他又笑了,笑得轻慢而自嘲,“除了信你,我还能怎样。”但他并不放开蕙殊,反将她揽在自己身后,“小七不必留下,这里没有她的事,我这就让司机送她去徐家。”

“你以为徐家就安全吗?”霍夫人的语声透凉。

蕙殊闻言错愕,觉察他手上又是一紧,掌心似有汗出。霍夫人俯身拾起他抛下的枪,拿在手上看了看,修长指尖抚过乌黑锃亮的枪身。“如今你手段通天,要钱有钱,要枪有枪,又回到北平来搅风弄雨。”她冷冷看他,“你以为这里当真没人清楚你的来路?在南边私贩军火也好,行贿政要也罢,好歹有人替你遮掩,眼下北平这烂摊子,你cha手进来可曾想过后果!”

往日种种疑惑电光般掠过眼前,蕙殊呆看四少,震骇得说不出话来。他竟然做的是这一门生意!军火买卖非同寻常,无论南北,一概严令禁止私人贩运,若有查获,就地枪决。

难怪他行事隐秘,将人瞒得滴水不漏;

难怪他总与德国人做生意,最大的军火商自然全在德国;

难怪云顶赌场往来豪客如云,还有什么比军火更赚钱,又有哪里比赌场行贿洗金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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