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365)

却听她的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晋铭,我做不来你的云漪了。”

掌心里她的手凉得沁人,绵绵的,滑了下去。

“念卿!”

薛晋铭心底轰然似有群山崩塌,疯了一般,不顾死活地推开阻挡在身前的断柱,任凭头顶砖瓦摇摇欲坠,险险擦着一根歪下来的木头,终于挨到她身边。

抱住她,手底下一片湿滑温热。

血已浸透她衣衫,从腰肋处直淌下来。

一块长长的碎玻璃片锋利如刀,刺进她肋下。

吊灯坠下那刻,她狠狠地将他推开,使他避过了最致命的铁枝,自己却没能避开这片玻璃。

薛晋铭颤抖地摸到玻璃,摸到一手的血,耳边听见她微弱地笑着说:“替我找回霖霖,叫她乖一些,不要哭……告诉她,我回茗谷去了,我回……”

“没什么茗谷!我不许你回去!”他骤然怒了,语声喑哑如沙砾磨过,字字颤抖,全然不是平日的温润,一双手臂死死抱着她,恨声道,“沈念卿,你若敢死,我就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远回不了茗谷!”

她在他臂弯里一颤。

“什么云漪,什么念卿,我不管,你少拿这些话来哄我……往后你要念着谁,你姓沈还是姓霍,我再也不管,统统不管……只要你活着,我也活着,你还是你的霍夫人,你还是你自己,不用改变什么,不用嫁给我,只要让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一起老……”他惨然而笑,“沈念卿,你不是总说亏欠我吗?那好,就用时间来赔我,拿你的下半辈子赔给我,让我自私一回,死在你前头,好不好?”

她软软地侧过头,倚在他臂弯,泪水湿透他衣襟。

“好不好?”他低了头,哀哀地问她。

她说不出话来,仰脸望了他良久,艰难颔首。

他滚烫颤抖的唇落在她冰冷的唇上,吮到苦咸的泪,却不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第二十五记重庆桃苑路一号一九九九年六月

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点点,图像又不清楚了,蔡伯嘟哝着弯腰拍了拍老掉牙的电视机,还没直起身就听拴在外面的狗汪汪叫起来。平时这狗懒得很,没有生人来,打也打不叫的。

蔡伯探头从窗户望下去,一辆出租车正从斜坡路口掉头离开,还真是有人来了。

楼下铁门链锁的响动印证了这一点,蔡伯踩着嘎吱作响的旧楼梯走下去,扬声问:“谁啊?”

没有人回应。

蔡伯走近大铁门,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外边,仰头看着门柱,手cha在牛仔裤兜里,看得太入神,直到听他又问了一声,才回过头来。

“请问,这里是桃苑路一号吗?”

“门上不是写着吗?”蔡伯一指门柱上锈迹斑斑的牌子,“就是这儿,你找谁?”

“那,以前的薛公馆是不是这里?”

“什么馆?”蔡伯耳背,没听清楚。

年轻人想了想,“我是问,您知道以前住这儿的人家姓什么吗?”

“那可不知道,这里住过的人家多了,我哪知道都姓什么,”蔡伯摸着刚剃光的头顶,“甭管你找哪家的,都不住这儿了,前年就搬迁了,就剩下我一个看门的。”

“我不是问前年,我是问五十年前,住在这里的是不是姓薛的人家,或者姓沈的。”

隔着一扇铁门,正要转身的蔡伯闻声掉头,瞪眼看着门外的年轻人,“怎么,你也是来问五十年前住这里的薛家?”

启安如释重负。果然是这里,听上去,在他之前,有人已经来问过了。除了他,除了她,还有谁会寻到这里寻访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姓氏?不过区区五十年,薛公馆的名字早已湮没,生锈的白铁皮门牌上刷过蓝漆,只写着普普通通的门牌号。

启安笑了,对蔡伯眨了眨眼,“难道有很多人来问过您?”

铁门锁链哗啦一声,蔡伯开了门,狐疑地打量他,嘟哝道:“很多人倒没有,这地方已经一两年没人来过问了,说要拆迁又拖着不动。昨天刚有个女娃来过,今天又来一个,你们搞什么名堂,这地方到底还拆不拆了?”

跟在蔡伯身后的大黑狗围着启安嗅来嗅去,仿佛对他很感兴趣。

启安弯下身子,拍了拍大黑狗的脑袋,答非所问,“老伯,你在这里看门有多久了?”

蔡伯想了想,“两三年吧。”

启安仰起头,“那你怎么知道五十年前这里的主人姓薛呢,是昨天那个女孩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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