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18)

穆彦缓缓开口,“这次事出有因,你做得不错,但以后媒体的事还是转交给徐青处理,以你现在的职位,私下责问杜菡或其他人,都不合适。”

我僵在车座上,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不再言语,沉默开车。

我转向车窗外,深呼吸。

平静下来想想,他是对的,是我越界了。

作为总秘,私下过问企划部与媒体的事,传递的未必只是我个人的态度,对此敏感的人会立刻联想到纪远尧的态度。而我绕过徐青,擅自责问杜菡,也的确出于私心——我是想知道,穆彦到底做了什么,想知道他会被牵连到什么程度。

这一瞬间,我有种冲动,想将担忧挂虑,都说给他听。

然而,要怎么说。

说我不相信他的规则,还是说我认为他在犯错,认为他会给自己和企划团队招致麻烦?

“对不起,是我处理不当。”

我的道歉,似乎让他感到不自在,从后视镜里扫来的目光,流露一丝探究。

“安澜。”他目送前方,语声低沉,“我知道,程奕现在有调你回企划部的意思,但是这不是合适的时机,一些事还不明朗,我不希望你cha手进来。”

见我久久没有作声,他沉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真希望不明白,希望傻傻听不懂,那样就不会五味杂陈,不会这样难受。

他不避讳地提到了“一些事”,无异于承认了我的猜想,印证了我的担忧——甚至他自己比任何人想得更远,已准备承担相应的后果,无论好坏。

“明白。”我笑着,一个字也不能再多说。

到了我家小区门口,穆彦停了车,没有要说再见的意思。

“今天真累。”他放低座椅,打开车顶天窗,“忙过明天,也该给大家放个假了。”

“明天你是最忙的,我就不拖着你聊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侧过脸,回避他的目光。

他不理睬我的话,仰靠座椅,双手枕在脑后,头顶是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的城市夜空,只有霓虹映出暧昧色晕。

然后,听他突兀地问,“如果让你评价我,你会怎么说?”

我下意识问,“作为上司的评价?”

他笑,“除了上司,我还有其他身份吗?”

我回答,“还有朋友。”

他不屑,“谁跟一个黄毛丫头做朋友。”

我点头,“对对,只有小男生才和黄毛丫头一起看电影。”

“喂,说正事。”

“评价你?”

“嗯。”

“已经说了嘛,小男生。”

他转过头,冷冷的,不着边儿地问,“知道明天早报头条是什么吗?”

我愣了下。

他自问自答,“头条是,女白领惨遭午夜人魔袭击报复。”

话音一落,他从座位弹起,一脸凶恶,两手作势要掐我。

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在离我脖子几厘米的地方顿住。

等了半天,他收回手,挫败地问,“你怎么不尖叫?”

“这叫定力。”我拨拨头发,感谢老哥小时候常玩这一招。

“没劲。”穆彦恢复了正常的冷脸。

“那我走了,晚安。”我推开车门,说走就走。

穆彦跟下来,不紧不慢走在我身旁,也不说话。

“干嘛?”我站定。

“等答案。”他气定神闲。

我苦了脸,转身沿着家门前林荫道,慢吞吞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搜刮赞美的词汇,“你嘛,当然是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远见卓识、助人为乐……”

“安澜。”

他驻足站在一处路灯下,“不能告诉我实话吗?”

我站定看他,脸颊被初冬的夜风吹得微微生凉。

“要听实话?”我咬着唇想,实话又ròu麻又尴尬,但终究是事实——“我的实话是,不管作为上司还是朋友,我都感激你。”

“什么?”他没听清或是不相信。

我看着他,收起笑容,缓缓说,“我知道我很幸运,能一开始就遇到你这样的上司,加入你带领的团队,有很多话可以评价你,但我最想说的是,谢谢你。”

穆彦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笼在路灯橙色光亮中的身影,挺直而温暖。

这样英锐的眉眼,总让人感到压迫,却忽略了深邃目光之下的坦诚与关注。

真该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幸运,早一点感激这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苛责”、“刁难”、“折腾”,我也许至今浑浑噩噩。说声谢谢是多简单的事,我却一直没有对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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