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63)

终究他还是把这道困难的“选择题”抛到她自己手里。

这一次,不想再以自己的力量左右她的轨迹,不想再每每看着她成长壮大,暗自五味杂陈。

番外小穆篇

安澜将车停在酒店门前。

互道再见,相视微笑。

然后纪远尧推门下车,走入酒店,直入大堂,没有回头。

安澜从车中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目光相随,直至视线被电梯门缓缓截断。

电梯往上升去,离地面越来越远,纪远尧木无表情地解开领带,肩背线条因此刻的松懈,显出了人前掩饰得很好的疲态。

深夜酒店,走廊寂静,走在柔软地毯上连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房间门打开,陌生崭新的空气从房里卷出来,扑到脸上,气味像是冷藏过久。

灯光全部打开,总算有些回暖。

纪远尧倒了杯酒,将自己沉入宽大绵厚的沙发,按下窗帘遥控。

落地窗外是灯火寥落的城市,路灯勾勒的延长线向四面伸展,不知哪边是她回家的方向。

盛着冰块的酒杯,在掌心里转动,纪远尧看着窗外,心中有浓稠失落,如化开在酒中的冰。

那朵曾经令他怦然心动过,想要呵取在掌心的花,也终于长出锋锐的刺了。

她不负所望成为又一个骁勇女战将,再不是他的小女孩。

他也收回了最后的保护伞。

于一个男人最隐秘的私心里,他再一次希望她选择退后,即便如今再退也退不到他身边。

不想看着她往前走,没人比他更知道前方有什么。只因他已从同样的路途走过,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如今她却可以退,退回现成的避风港,又有什么不好。

可她却执意走上来。

迫得他收起私心,回到上司的位置,换一副坚硬心肠来待她。

既然是她自己要的,就让她到风浪里去,这一次他给的,不只是风光,不再是看上去那么春风得意,底下的湍急暗流,他知道,她也知道。

周竞明才干平平,当初看中他的圆融,避免再来一个悍将,斗得烽烟四起。面对峥嵘渐露的安澜,他这个上司当得渐渐力不从心。

身为总经理的徐瑛冷眼旁观,乐见今天这局面——周竞明被安澜挤走,空出的位置,未必就是安澜的。中高层重要位置多是嫡系人马,徐瑛没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力量。周竞明虽然也是本地人,却是纪远尧亲自招进来的。他这一走,再派空降兵来难免又要大打出手,从本地招人,徐瑛则求之不得,正好在自己的圈子里物色得力助手。

可是,要不要直接晋升安澜,却是令她头痛的问题。

安澜有潜力,无资历,经验不足是致命伤。起用一个年轻女性承担这样重要的职务,是有风险的举措,更有任人唯亲之嫌。以纪远尧的谨慎,徐瑛希望他不会起用安澜。

然而纪远尧一直在后任人选上不表露明确态度。

徐瑛明白,他是在观察她这个总经理怎样用人,会不会倾向于自己私利。

这让徐瑛重新掂量了自己在顶头上司眼里的分量和位置。

掂量之后,她推荐了安澜,以此试探纪远尧的态度,把难题推回给他——安澜做好了自不必说,假如不能胜任,也是纪远尧自己的人,到时他无话可说,再换人便轮到徐瑛来选了。

纪远尧对徐瑛的算盘心知肚明。

徐瑛是个得力的下属,却不是个听话的下属。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安澜必须扛下来,不管她吃不吃力,不论他忍不忍心。

纪远尧转动手中酒杯,微微叹了口气。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前方夜幕仿佛被路灯照得半透明。

安澜集中注意力,专注开车,努力驱散留在眼底的那个身影。

夜风吹着鬓发脸颊,脸上发凉。

“为什么你没考虑我?”

她懂他的心意却明知故问,不是担心得到的信任不够,也不是故作天真,到底出于什么心态多此一问,自己也说不清了……有些话谁都不会说破,也不需要说破。

他给她温情体谅,给她谆谆叮嘱。

他的心思,从前她似是而非地懂得。

如今似是而非的一切,已彼此心照不宣,已各自缄口不言。

无论如何,这个要求是他给的,这个位置是她要的,哪怕铺着万千荆棘。

徐瑛以什么态度看待她并不重要,资历够不够也不重要,安澜对目标、对自己毫不怀疑。

想得太出神,手机在包里响了第二遍,安澜才听见。

包扔在后座,看了眼时间,这个钟点还会打来的,一定是穆彦。

叮叮咚咚的铃声不依不饶,安澜开着车,抽不出空,只得任它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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