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季(11)

狠狠压在内心深处的画面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翻绞出来,疼痛一点点地渗入她身体里最脆弱的地方。

她痛得发不出声音来,整个身体都已经被那种疼痛侵蚀,也许更像是蚕食,蚕食掉她的每一根神经,没一丝呼吸。

她在睡梦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溺水的人,挣扎着想要喘过一口气来,眼前忽然又一道光芒亮起,她如被亮光刺激到的糙履虫一样害怕地蜷缩成一团,有人用力地推着她,不住地开口叫道:“姐,姐。”

钟茗终于睁开眼睛,满头大汗。

钟年穿着睡意站在她的c黄边,伸手擦掉她头上的汗珠,钟茗依然仰面躺着,她喘了好半天,终于慢慢地清醒过来,钟年担心地说:“姐,你做恶梦了。”

钟茗睁大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刺眼的灯光,她的眼底也跟着一片干涸的疼痛,她低声说: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恶梦,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一个恶梦。

那么梦醒来的时候,那些残忍的,恐怖的回忆就变成了烟消云散的一切,她再也不用被班上的同学欺负孤立,她再也不用这么害怕,但痛苦如烧红的烙铁,却在那些已经背负了命运伤痕的人身上,狠狠地烙下绝望的烙印。

可惜,现实不是梦。

【五】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钟茗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大块德芙巧克力,她回过头来看看后座的林森。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聚精会神地收着作业,并没有注意到钟茗的目光。

钟茗拿出黑水笔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行字,“谢谢你啊。”,然后把便利贴放在了数学作业的上面,转头交作业的时候,顺手把便利贴扔到了林森的桌子上。

林森默默地收起了钟茗扔过来的便利贴,没有说话。

上午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就在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讲完课文的班主任把自己刚刚带进来的一大幅用油纸包裹的方框拿起来,先扶了扶眼镜,然后朝着台下的同学很惋惜地说道:“高三年级的牧泉同学上学期参加鹭岛市油画大赛的成绩下来了,和以往一样,他还是第一名,只是这回他看不到了,学校这次准备保留他的画作作为纪念,我特意先拿来给大家看一看。”

就在班主任撕开画框上面的油纸时,钟茗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油纸被哗哗地撕开了,迟钝的班主任还在念念叨叨地说:“这次牧泉画的是人物肖像。”他以一个五十岁的高龄和高度的近视来达到了一个目标,就是他没有认出画上的那个女孩是谁,而就在他把画像立在讲台上的时候——

全班学生都明白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刹那间连成了一片,江琪默然地看着那幅画里的女孩子,高高扎起的马尾辫,白色的校服,熟悉的面孔,她向阳而立,所以阳光仿佛在她莹透的面孔上开出了大片大片纯洁的白花。

足见画手对她的偏爱。

裴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幅画上。

江琪转过头去看钟茗,钟茗始终低着头做习题,她一如往常地束着马尾辫,阳光从教室的窗外射进来,照耀着她莹透的面孔,仿佛是开了大片大片纯白的花朵。

牧泉,已经就是这么看着她的吧!

此刻,在无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钟茗的镇定简直就是一道攻不破的屏障,江琪咬咬牙,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她用另一只手揉揉眼角,手指头沾上了湿润温热的液体。

——你们说得对,她这么无耻的人就应该受到最狠的惩罚!

傍晚放学的时候,因为同为值日生而准备一起去扫分配好的卫生角,这次是擦走廊,林森和钟茗一起拿着拖布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拖来拖去,他们各拿着一个拖布分站在走廊的两端,相向而行,拖布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水渍。

就在两人再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钟茗忽然噗嗤一笑,抬起头来朝着林森说:“你觉得我们像什么?”

林森疑惑不解,“像什么?”

“小时候看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

林森有点恍然大悟,半晌“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拖地,就在钟茗刚想开口问“你今天好像不太精神啊?”的时候,抬头看到班上的几个同学朝这边走过来,钟茗立刻闭了嘴,拿着拖布从林森身边离开,直到那些学生下了楼,低头拖地的钟茗忽然笑道:“你这么做也对,我不会怪你。”

林森抬头看了钟茗一眼,“什么……”

“不在人前跟我说话啊,我本来就不想连累你。”钟茗嘻嘻地笑起来,一脸的轻松,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你能在没有人的时候跟我说话,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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