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年(117)

我心想,我遇见的事就是喜欢上你,你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呢。嘴里却说:“什么事啊?没事儿啊。”

“你确定没事?”秦川狐疑,“我这心里老有点不踏实……”

“怎么不踏实?”我忐忑地问。

“感觉你怎么跟我妈那么像,她是因为更年期,阴阳怪气的。你按说不应该啊。”

“滚!”

“你不会月经失调了吧?”秦川假模假式一脸认真。

“我月经失调你管得着么!”我被他气冒了烟儿。

结果几天后,他托王莹给我带了两盒同仁堂的乌鸡白凤丸,我哭笑不得,白又被娜娜调笑了好几天。

千喜倒是真担心我,她察觉我莫名地阴郁起来,甚至快要长出蘑菇了。可她那段时间也没空多管我,因为小船哥那边出了状况,李阿姨病情急转直下,入秋之后就进了重症监护室,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次。小船哥医院学校两头跑,千喜一直陪着他,还帮他整理课业的论文,不要说跟我聊天,连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工夫都没有,常常回到宿舍,就一头栽在c黄上了。

不停往返于大兴和B大之间的小船哥疲惫至极,偶尔遇到他,他会使劲向我笑笑,我问起李阿姨的病情,他还是说那句口头禅:“明天也许会好起来吧,没事,乔乔,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李阿姨还是在那年年底去世了。

第十节

那场白事何叔叔办得很低调,李阿姨旷日持久的病到了终点,一切都有条不紊。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但和等待死亡又不一样。可能因为对这个悲剧早有预见,伤心也都麻木了。小船哥并没有见到李阿姨最后一面,她离开得急促,在小船哥赶去的路上,那个曾经给我做白兔糖、笑着说要我给她做儿媳妇的温和女人终于不再留恋这个世界。

小船哥申请了美国斯坦福的交流生项目,他奔着全额奖学金去,如果不是全奖,他们家根本负担不起。于是他和千喜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学霸状态,每天都像住在了自习室里一样。

千喜特别高兴小船哥的决定,她一向比我们都想得深远,小船哥最早要就业的时候她就一直反对,她跟我说:“我们和杨澄、王莹不一样,他们的起点可能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够不上的。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要想还有未来可期盼,就必须努力刻苦,百千年来中国总归还给平民老百姓留了一条路,那就是读书。别的比不过,至少要比他们功课好,这才有机会走在前头。说实话,筱舟妈妈去世我松了口气,乔乔,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善良,可是我不愿筱舟被拖住,然后再过一遍他父母那样的人生。他不该那样,不是吗?”

“不不,李阿姨的病真的很可怕。我妈和我奶奶在家里聊天都说,她这一病把他们一家子都拖垮了。”我叹了口气。

那真是一个怕生病的年代,人们不敢生病,因为生不起病。家里要是窝了一个病号,那么全家多年的积蓄都会付诸东流。中国人是踏实精细过日子的民族,家家都攒钱。有个中国老太太和美国老太太的笑话,说美国老太太贷款买房,住了一辈子好房子,钱还完了,死了。中国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钱,终于够买个好房子,也死了。可我妈说这笑话就是狗屁,不合中国国情,攒钱难花钱容易,只要活着总有机会把钱一股脑花掉,生个病,买个房,养个孩子,这些老百姓总会遇见的事,就能掏干腰包。她跟我爸说,她要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绝对不往医院扔钱去,能活多久活多久,不能像李阿姨那样,连累了孩子。这话虽然残酷,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责怪千喜冰冷,只是无力和无奈罢了。

而千喜也果然没说错,在小船哥千辛万苦拿了斯坦福的全奖之后,杨澄和王莹在家里的cao办之下,双双准备去南加州深造了。他们办得那么轻松与随意,就连手续都好像比别人省了好几道。

一向大大咧咧的娜娜,在我们宿舍小声嘟囔:“有时候想一想,真是不公平呐。”

“不都是这样吗,你没看系办老师都在说,还有一年多毕业,这时候能用得上的关系都要用起来,潜台词就是自己能拼自己上,不行就拼爹妈。”徐林靠在椅子上转着笔。

徐林说得没错,那时我们对未来已经有了不同的选择。千喜守住成绩,准备保本校研。我和徐林那吊车尾的成绩不管是保研还是考研都注定没什么戏,其实到了B大我已很清楚这一点,我的天分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够到这里一个边边,身边四处都是比我强大还比我努力的人,被他们优胜劣汰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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