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29)

我没有推开他,反而抱紧了他。这一刻,世界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我就是大海中心那个孤独的溺水的孩子。没有人懂得我的恐惧和忧伤。我只是急于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根稻糙,也不致于全军覆没。

得逞后的刘翰文满意地喝下一整瓶酒。也许是觉得气氛不够,他拍拍我的脸颊说:“我给你唱首歌吧,用我的拿手曲目向你表白!”

“……我爱台妹,台妹爱我,对我来说,林志玲算什么。我爱台妹,台妹爱我,对我来说,侯佩岑算什么……”他唱着唱着已经自动改词,“……我爱阙薇,阙薇爱我,对我来说,林志玲算什么。我爱阙薇,阙薇爱我,对我来说,侯佩岑算什么……”他一面忘情地唱着,一面在我面前竭尽所能地扭动着大猩猩一样的身子。当他唱到:“yoyo把手放在空中甩,我叫你什么都不用管,让我看你把手放在空中甩,把衣服都掀起来,把衣服都掀起来……,我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他用力把我扯起来,让我跟他一起疯。极度的摇摆中我已经忘记了我是谁,我听到自己的笑声,尖锐又刺耳,我们的身子贴得很近,我的胳膊吊到他的脖子上,他的口喷溅上我的脸,空气里让人疯狂的因子在音乐里极速弥漫,占领着我们的大脑和神经。最终,刘翰文扔掉话筒,直接把我压到了沙发上。

“Ineedyou,baby!”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看到天花板上那乡土味的装修和近在眼前这张令人乏味的脸。忽然想,我这是在哪里?

音乐停了,突然的寂静拯救了我最后的理智。

“不。”我说,声音变形得吓了自己一跳。

“Why?”他喘着气。

“你都还没有追求过我。”我若无其事地推开他,起身笑着说,“想想看,你都没为我送过花,没给我写过情书,没在约会时为我等过失恋时为我哭过,我就这样成了你女朋友,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cao!”他不甘心地骂,“那都是小屁孩才干的事。”

“你不愿意,就说明你不够爱我。”我急中生智,把话题上升了一个高度。

他果然中计,坐到一边,扯扯他的衣服,手握一瓶酒,清清嗓子对我宣布说:“姑娘,你让我发现一个崭新的我,一个坐怀不乱、道德高尚、极富正义、脑壳有病的新我。好吧,你给我等着,从明天起,我就开始正式追求你,我追不死你,我也要求死你!”

我微笑,与他碰杯。

“喝多少?”他问。

“这个不给力,换香槟。”我说。

“Sogood!”他拥抱我。

瞧,这世界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丢失初吻的亲爱的姑娘,今夜,就让咱们不醉不归。

第12章

清晨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

昨夜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沙发上那些高高低低的酒瓶真的全都是我俩的杰怍。

刘翰文像一只四肢伸展的乌龟一样占据了沙发的那—头,

因为沙发不够宽,所以他有一只脚和一半的身子垂在地上。保持着这般高难度的姿势,真难为他还能睡得如此之香。我走过去踢他一脚说:“我要先回去了。”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

“给我钱打车。”我说。

他伸出一只手,在裤袋里掏出钱包,直接扔到地上。我捡起来,看到里面有一大叠百元大钞,我顺势抽了一叠,也没数,塞到口袋里就走出了KTV。

秋天早上的凉风,刮在脸上还蛮冷的。我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阙薇。”

是我妈。

我转头看到她,她穿得很厚,脸上的黑眼圈显得特别的重。不过我刚刚走出来的时候肯定没见着她,不知道她是躲在哪里,更不知道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

我心里头刚刚涌起的内疚很快就被她酸溜溜的言语所打破。她说:“你真的在这里。”

什么叫原来?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跟上来拉住我,语气严厉而低沉地说:“跟我回家,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我问她,“你的婚纱,你的婚戒,你的继女,你的新老公,还是你想和他去环游的世界?可是,这些跟我有毛关系!”

她不理会我的粗鲁和无礼,只是死死地拽住我不放。此时,此地,此场景,在所有的外人看来,她都是那一个盼着“问题少女”回归正途的苦逼慈母。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从她的眼底,我看到的不是爱,只是容忍,我最讨厌和最不能忍受的那种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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