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千阙歌(118)

李元中仍然犹豫,显然内心在激烈争斗,司凌云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等着。终于,他苦笑道:“有些事情,我也很担心。”

“比如——”

“最近几个月,他取消了很多会议,甚至把每周工作汇报改在电话中进行;过去我进出他办公室很容易,但现在都要跟他秘书预约,还经常被拦在外面的。”看得出李元中被这些疑窦困扰了很久,一旦下决心讲出来,便说得十分流畅,“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几乎不去任何应酬场合;他以前不轻易发火动怒,但现在似乎很容易就不耐烦了,对很多事情的要求也比从前要严格得多。”

“这跟房地产公司的经营状况有关系吗?”

李元中一口否认,“司小姐,房地产公司的销售情况很不错,至于资金周转问题,是集团调度造成的,很快能解决。我可以保证,司总的压力不是来自这里。”

他与司建宇的口径如此统一,反而让司凌云有些微异样感觉,“那么他的变化总该是有原因的吧。”

“就算在董事长面前,我都是一向实话实说,哪怕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请司小姐不要认为我唐突。司总的压力,其实更多是来自于董事长。他们在地产公司的经营战略上一直各有想法。董事长喜欢搞兼并运作,司总则主张从土地市场公开拿地,减少中间环节,通过加速开发和现金周转来争取更大利润空间。”

“但是董事长明确说过,地产公司由我大哥负责。”

“司小姐,顶峰是你们司家的家族企业,有些事,你肯定了解得更透彻。没有董事长的首肯,司总很难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实施他的想法。就拿现在来说,集团目标锁定上市,可是司总真的需要资金来启动一个大项目,保证地产公司的持续盈利能力。”

司凌云点点头,“这一点我能理解。”

“我大概是顶峰集团里资历最老的员工,坦白讲,这些年董事长越来越自负,听不进别人意见,重要部门基本上都被张总掌握着,司总进公司以来一直如覆薄冰。打点十二分精神,付出了很多。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问题出在哪里,借壳上市这件事,董事长前段就对司总产生怀疑,已经差不多将他排除在外,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涉及司霄汉的态度司凌云默然。

“还有一点,希望司小姐不要认为我乱讲老板的隐私。”

“你尽管说。”

李元中再度犹豫片刻。“司总跟他太太……关系好像有点问题。”

“这话怎么说?”

“他们以前很恩爱,司总没有应酬的话,就会尽快回家。他太太一向十分讲究生活品质,对他关心备至,每天会把衬衫、领带、西装搭配好,时常打电话到办公室,嘱咐他的避暑,给他安排好中午的营养菜谱。现在他的秘书几乎没接到过这种电话,他一套西装可以穿很多天,下班后在公司待到很晚才走。本来老板的私事轮不到我多嘴,但司总的状态未必跟这无关。”

司凌云想,李元中外表粗放,可是不枉做销售多年,这个观察确实非常细致。

李元中恳切地看着她,“司小姐,不管我做什么职务,也只是顶峰的员工,分内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你跟司总是兄妹,他对你十分倚重,更需要你的支持。”

“我有数的,李总,你去忙吧。”

李元中走后,司凌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焦虑症”。在工作近一年后,她对“焦虑”这种状态并不陌生。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法律文件、一地鸡毛的人事纷争,她时时会有焦虑感觉,要保持淡定超然的心态几乎是不能的。

然而,仔细观察看网上关于“焦虑症”的定义后,她才发现,她的“焦虑”充其量只能算一种情绪反应,并没有造成多大困扰。而病理性焦虑则持续时间很长,伴有痛苦躯体症状和生理反应,像司建宇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面色苍白、大量出汗、呼吸急促、心跳过速、口渴都是十分典型的表现,与李元中的谈话,让她更加确认,司建宇患的焦虑症根本不像他描述的那么简单,医生之所以会对他作出焦虑症的诊断,证明他至少已经有六个月时间为那些症状所苦了。

司建宇大学毕业后就到顶峰工作,差不多十五年时间里,在冷漠自我、并不慈爱的父亲和先后两任继母手底下求生存,见证了这家公司由一家小贸易公司发展到一个综合性的集团,稳稳坐牢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经历过大风大浪,也见识过她想象不到的压力。至少在她去年入职时,这个大哥看上去沉稳老练,心机深刻,处理任何问题都游刃有余,那么强势霸道的张黎黎都吃了他的哑亏发作不得。然而现在他竟然被焦虑症困扰到失控的地步,她只能推测,造成他焦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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