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53)

“你真行。”伊蓝夸他,不过还是把手机塞回给他说,“可是我不能要,我要我自己挣钱买。”

“你有钱了还我还不行吗?”童小乐急得脸都红了,“快拿上,走吧,你妈妈还在里面呢,我得陪她去了。”

“小乐!”

“再这样我跟你急!”小乐脖子一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伊蓝忍不住笑了,只好拿起手机跟他说再见。还没上公车呢,手机里的短消息就来了:“我会照顾好章阿姨,你路上要小心。”

伊蓝把手机捏在手里,手放在口袋里,感觉到手机的温度一点一点在上升。没过一会儿,手机又滴滴响,伊蓝拿出来看,又是一条短消息:“慢慢学,学会了也记得给我发一条消息,我等着。”

车窗外开始下雨,秋雨下一场天便冷一点儿。今晚的家教是伊蓝最不愿意去的,教一个八岁的小男生写作文,那男孩在美国长大,中文差得离谱。而且,他长得圆头圆脑,像极了丁丁。

丁丁也该八岁了,不知道成绩好不好,还会不会有人教他弹琴?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单立伟就带着他去了南方,他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再见。伊蓝再跑到他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罗姐一人在收拾残局。桌子上还有一张丁丁的照片,站在白色的鸽群里,笑得好甜。

罗姐说:“单先生说了,如果你来,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别的事不要想那么多。”

“为什么他不亲口对我说这些?”伊蓝流着泪问。

“他不想再给你惹麻烦。”吴姐说,“单先生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

伊蓝在单立伟空旷的大房子里慢慢地蹲下身去,那时,也是秋天吧,冷到骨髓的冷,恨到骨髓的恨,伊蓝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连告别都不愿意。

伊蓝离开的时候,罗姐喊住她,提醒她说:“对了,单先生的手机号码是不会换的,无论到哪里,他都用那个号。”

“恩。”伊蓝说。

从单立伟家出来的时候,伊蓝看到一个女记者正在拍照,她走过去,一把抢过她的相机,“砰”地一声扔到地上,然后平静地对那个吓坏了的记者说:“相机多少钱,拿了发票来,我替你报帐!”

说完,伊蓝扬长而去。

而那个记者,一直没来找她。

事情终于慢慢平息,大家终于有新的焦点去关注。可对于伊蓝来讲,却是一生永远也无法平息的伤痛。

十七岁时独自承受的伤痛。到了七十岁,也应该是刻骨铭心吧。

“我不相信。”卜果拿着报纸在学校门口堵住伊蓝说,“你告诉我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伊蓝面无表情地说。

“我已经决定毕业了去西藏援教。”他说,“除非,你希望我留下。”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对不起,我得去上课了。”伊蓝回身往学校走,走了很久回头,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萌萌站在教室的门口,看到伊蓝走近了,说了一句话:“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高三的时候,伊蓝真的很拼命。别人的眼光,甚至是萌萌的眼光,她都没有空去在乎,除了苦读就是苦读。有时候一不小心会读到凌晨三点,脑子里会浮现出那个电话号码,就是这样,拼了命想忘的东西,偏偏就要了命地记得牢牢的。

伊蓝并没有骗卜果,有一些东西,直到单立伟走后伊蓝才明白真的是真的,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还关心不关心自己。这仿佛成为一个诱人的谜面,在长达三百六十五天以及以后更长更久的时间里,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只为了等待谜底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他到底还关不关心自己?

其实真的只需知道答案,便已经足够。

但,也许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秋意越来越浓,还没准备好,就要披上大衣才能挡寒了。伊蓝站在北京秋天的裙边上,看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开始害怕一不小心跌进冬天,跌进自己最不喜欢的寒冷季节。

童小乐发短消息给伊蓝:“她要走了,明早七点半的火车,你来送吗?”

“送。”因为不是周末,酒吧里人不多,伊蓝躲在柜台里给童小乐回短消息。经过这些天,短消息已经开始发得熟练,但伊蓝还是喜欢发简短的一两个字。

短消息刚飞出去就有顾客进来了,敲着吧台对她说:“来瓶白兰地。”

伊蓝抬头,惊讶地发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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