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45)

这条街上有很多风格名异的旧式房子,有些已经改建成了画廊、酒吧、家庭旅馆和咖啡馆,只有少数还保持着原样。相形之下,任家的房子并不特别,这两年没人居住,满院落叶,多少带上了颓态。

上次任苒只匆匆看了一眼,生怕进去后会更想念母亲,触动心底的伤痛,便在祁家骏的劝说下离开了。

今天她却想就在这里坐坐,好好想想心事,甚至跟冥冥中的母亲对话,诉说不可能对任何人言说的心事。

她站到自己家院子前,取出随身带的钥匙,却意外发现院门竟然没上锁,只虚虚cha着,不禁一惊,一边努力回想是不是上次走得匆忙忘了锁,一边走了进去。

她抬头一看,二楼的朝南主卧的窗子开着,她可以清楚看到浅咖啡色的窗纱正随风拂动,她再度怔住。

她可以确定,上次走时明明关好了所有门窗。如果疏忽了,那昨天的狂风暴雨想必会把房间糟蹋得不像样子,一想到母亲的卧室会被破坏掉,她的心狂跳起来,慌忙穿过院子,伸手一推屋门,门应手而开,她呆住了:她肯定不会忘了锁门就走掉。

难道家里进了贼?贼会光顾一个两年没住人的房子,而且在白天还滞留不去吗?她不确定地走进去,先看楼下的房间,没有任何异状,再轻轻上楼,手心里沁出冷汗,一步步走近主卧。

房门开着,一个女人苗条的身形半跪在老式衣柜前,手边放着一大叠文件,似乎正在细心翻找着什么。

是季方平。

第十一章下

任苒只觉得血液上涌,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季方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她,有些诧异,却保持着镇定。

“你好,小苒。”

“你怎么敢进我妈妈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请镇定,小苒,你父亲还在北京开会,他收到消息,据说市政规划这条路会整体拆迁,他特意托我来收拾旧时的资料,准备联络其他业主,在政协会议上做一个提案,说服政府保留这里的建筑。”

任苒根本不理睬她的解释:“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放下来,滚出我家。”

季方平无可奈何地放下文件,站起了身,皱眉说道:“任苒,我们不妨用理性的态度来对待彼此,坐下来理智地交谈。不要这么开口就是谩骂,动不动就歇斯底里,根本没什么意义。”

“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生活都有一部分要重合了,承认现实,找出你我都认为合理的相处方式不是更好一些吗?”

“那是你的想法,我不可能让你跟我的生活发生任何联系。”

“任苒,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需要来央求你同意我跟你父亲继续来往吧?”季方平的耐心也用尽了,冷笑道。

“你多虑了,我没天真到那一步。既然你们已经背着我妈妈苟且了这么多年,那么我想,你们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同不同意,你们都会继续下去的。”任苒同样冷笑一声,“没事,你们继续吧,可是我父亲永远不用指望我会原谅他,更不要提承认他的这一段感情。”

季方平恼火地说:“你这是在滥用你父亲对你的疼爱,用亲情来绑架勒索他。”

“真不愧是律师,这样就给我定罪了。那你呢,你给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判断没有?你侵犯别人的婚姻,偷别人的丈夫,大模大样进入别人的家,这些都是上帝给你的特权跟奖赏吗?”

季方平没料到看似文弱的任苒竟然有如此尖利的言辞:“你根本不懂得婚姻是怎么回事,任苒,只一味指责我,请问你知道你父亲跟你母亲的婚姻名存实亡了多久吗?”

任苒一时哑然,季方平不想再拖下去了,决心把话说清楚:“是的,你父母之间早就有问题,你父亲也提出了离婚,可是你母亲一味拖延,到后来,她被确诊为癌症,你父亲再也没法开口了,于是他们的婚姻才延续了下来……”

“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这就给我滚出去。”

任苒猛然打断她,退出了房间。

季方平紧跟着她出来,毫不留情地说:“我们都得面对事实,婚姻不是一种一经签订就永世没有反悔机会的条约,每个人都有权做出别的选择。一桩婚姻如果出了问题,并不是单纯哪一方的责任。你父亲怜惜你母亲,我不愿意逼迫你父亲,于是我们一直就这样拖了下来,如果你因为你父亲的仁慈却反过来指责他,那对他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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