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96)

她长久地盯着单据,突然无声地笑了:“看来我确实有投身金融业的天分,甚至在没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就做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投资,三年时间,这么高的回报率,我应该满足了。”

阿邦欲言又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她站起了身,“替我谢谢他,再见。”

出了银行,任苒信步走进z大校园,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她从小熟悉的环境里走着。上次她也曾这样走过,那是三年前,她初尝爱情的喜悦,嘴唇肿胀,带着朦胧的向往与不确定。

她的指尖触着口袋里那张薄而硬挺的银行卡,这就是这一段感情留给她的全部吗?一个量化的数字,一个毫无拖延而且不必见面的了结,倒也很适合祁家骢断然的作风。

她转得疲惫之后,神态恍惚地走回家,呆立了一会儿,进去收拾了一个包,然后去了火车站。她买了去北海的车票,上车之后才给祁家骏打电话,告诉他,她要出去两天。祁家骏疑惑地追问:“怎么这么突然要出去,不是马上要去北京了吗?”

“阿骏,我去北海待两天就回来,别担心。”

祁家骏当然记得三年前她是从什么地方回到z市的,顿时大怒,“他跟你约好了在那里等你吗?”

“没人等我。”任苒小心冀冀地说,“我只去两天,以后我再也不任性到处乱跑了,我保证。”

祁家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地挂了电话。

任苒到了北海,直接去国际港码头,然而一路打听下来,并没有船驶往双平。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天天气不好,可能会有台风,那边的渔船都没有过来,不如等两天。”

“可是我没时间等。”她看看铅灰色的天空,一阵烦乱。

“那你可以先到涠洲岛,再看有没有渔船过去,要去也得赶快,看风势,可能马上班船要停航了。”

她接受建议,买票登上去涠洲岛的快船,海上风大浪急,船上只有有数的乘客,有几个跟她一样,经不起颠簸开始呕吐,好在快船比她几年前坐的渔船速度快得多,只一个多小时便接近了涠洲岛。在船上,她看向远远的东南方,只见黑云厚重地积压在双平上方,小小的岛屿在海面上显得漂浮不定,她不由得暗暗心惊。

上岸之后,天气更加阴沉,风势加急,她问遍码头,没一艘船去双平,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与她一起站着避雨的一个海鲜批发行老板直摇头:“小姐,不用找了,台风肯定要提前来了,预告说会到十级左右,所有船只接到通知全部回港避风,这种天气出海是找死。”

“台风会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说不好,从几个小时到几天都有可能。”一个年轻的伙计cha言,“一个月前的那场台风最好笑,上午还是狂风暴雨,学校都放假停课了,结果到下午天气就转晴了。”

任苒只得按他们的指点找一间就近的酒店住下,透过面海的窗子看出去,风势越来越大,透过紧闭的窗子fèng隙有呼啸的声音传来,远远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天地茫茫。

这一场暴风雨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止住,移动基站信号中断。到第二天任苒出门时,云开天明,到处是台风过后的狼藉景象,码头却一片繁忙,那个海鲜行老板告诉她:“现在双平那边的渔船肯定忙着尽快出海捕鱼,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会到这边来卖鱼再带客回去。其实那是个巴掌大的小岛,你站在涠洲岛朝东南看就看得到,没什么可玩的,不如就在涠洲岛上玩。”

她站到海岸边,看向东南方的双平。

隔着将近十海里的距离,在初生的太阳笼罩下,那个岛看上去小而孤单地悬在海平面上,她突然不明白这一次的旅程为的是什么。就算踏上双平又怎么样?

爱情终结于不知不觉之中,对一个深切怀念母亲,却甚至怯于母亲长眠墓园的人来讲,这种凭吊方式显得如此荒唐。

她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响起,祁家骏急迫的声音传来:“小苒,你在哪里?”

“我……”她讷讷地说:“在涠洲岛上。”

“我在北海找了你大半天了,你在这种台风天里跑到一个岛上干什么?”祁家骏气得声音都变尖锐了,“你疯了吗?”

她无言以对,停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阿骏,我这就回来。”

她退了房间,直奔码头,和大群滞留岛上的游客一起挤上返航的班船,返回了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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