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3(38)

“那可就难说了。”我吓唬他。

他忽然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他踏实的口吻说:“不过,我认识你就够了,你是我的,唯一。”

说完这句,他把我的手牢牢按在胸口,一刻也不松开。

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好像看到一幕幕从前的自己。抽自己耳光的我,站在摩托车后座的我,去应聘三级片的我,去酒吧勾引“古木奇”的我,那一幕幕

的我,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仿佛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一缕青烟,飘过便不再做数。

我只是很想我爸我妈,很想西落桥的风筝,很想天中的大cao场和吵吵嚷嚷的女生宿舍,甚至有点想米砾,想那些太久却真正没有的事和人。

这一次我终于像丢掉自己的蓝色高跟鞋一样,也丢掉了我无处安放的虚荣心。

是世上无数善良的人和无数次的原谅,教会我不得不相信有爱的存在。

原来爱真的可以创造奇迹。是的,从今天起,我信。

私奔的公主,无论旅途多么幸苦,型号还有随时可以温暖你双手的脖子和说不上有多平淡却一代你也不掺假的幸福。

如此说来,还算幸运,是不是呢?

莫醒醒(2)

人生的前十八年里,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会跟"服装设计"这个词联系在一起。那些小阁楼里羞涩的布片和线头,不过是晦涩青春的一种宣泄和逃避。

可是我考上了,他找来全南京辅导高考最厉害的老师替我补习,每堂课花掉他几百块钱。我没有跟他说过谢谢,他反而谢谢我聪明,说我没有让他的钱白花。

很奇怪,不是吗?

"学的专业有用么,什么时候能替我设计一套衣服?"他打断我的沉思。

"什么时候也不能。"我说,"因为你不会看得上。"

"什么话!"他笑,忽然又说:"中午我去接机,你可愿意陪我?"

"接谁?"我问。

"儿子。"他说,"跟他妈在国外五年了,不知道为何,我有点怕一个人跟他见面。"

我很吃惊,早知道他跟他夫人离婚,也知道他有个儿子在国外,却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怕"字。简直就不是他的风格。

"好的。"我说。

居然这么慡快就答应他,简直也不是我的风格。

他有些高兴地从我碗里夹了一块牛ròu过去,然后说:"你少吃点ròu,女生都以减肥为春秋大业。"

我倒是想吃胖,可惜从来没有成功过。我私下认为,这只是他努力想要表达我的他之间亲近的一种方式。不过我真的很难去亲近他,纵使在高三苦读的那些日子,他坚持不让我住校,每天用车接我放学,然后亲自下厨,替我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菜。同班的学生都当我是公主,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美丽世界里的孤儿,一无所有,伤痕累累却还要强颜欢笑。

不是我不想亲近他,而是他对我来说,其实是仇人加陌生人。

我无法忘掉那张照片上的"天涯海角",无法忘掉是他让白然魂不守舍地死去,无法忘掉他要她离婚,无法忘掉我的命运都是因为他而变成这样坎坷。我恨他,更恨自己常常忘掉恨他,所以,离开他到北京读大学的时候,我更多的是轻松。

白然写给他的那些些信,一封一封,都如刺青般刻在我的脑子里,虽属于上一代却依然和我息息相关的用刀刮也刮不掉的顽固的爱恨情仇。

是白然安排我到他身边的吧,折磨他,让他愧疚不安,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忘掉自己犯下的罪行,白然,是吗,是的吗?

北京机场人来人往,由加拿大飞来的航班晚点,我和他站在那里等。他不说话,表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不可捉摸。我当然也不会说话,我们枯站了一刻钟,他看看手表,招呼我说:"走,去喝点茶。"

机场的普洱价格贵得离谱,味道倒还尚可。他点了雪茄抽,被人制止,于是听话地掐掉。我能感觉他内心的起伏。不知道父子相见,会不会抱头痛哭?他一定要带上我,估计是有个外人,好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我还能见到我的父亲……想到这里,我眼眶忽然有些泛红,于是低下头装做品茶。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说。

我很怕他再继续说下去,怕他会提到白然,因为白然,所以伤害某某某,于是我把IPOD拿出来听,他跟我做个手势,告诉我他将到外面去抽烟。我忽然烟瘾也有些上来了,其实我很少抽,但确实学会了抽。我通常抽女烟,因为它甜丝丝的薄荷味道。每当我食欲特别旺盛时,我对薄荷味道的迷恋甚至让我想吞食下整根香烟,好在我已经学会能控制自己。有多久没犯病了呢,久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我把手伸进包里,没摸到烟,倒是摸到了爸爸的一只手表,离开家时我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它,它是我连接过去唯一的通道和证明。这块表爸爸带了很多年,上面有他的特殊的气息的味道。我将它取出来,带在手腕上,为防止大大的表带滑出来,我把毛衣往下拉了拉,这样,便没有人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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