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你的姓氏(16)

聂谦摇摇头:“怀旧就是一个注定不停失望的过程,我的确没那个雅兴。不过很讽刺,我回来工作后,住公司提供的一套公寓,就在这附近,现在我差不多天天下班会路过这条街。你不该这么晚一个人站这里,现在这边的治安并不算好。”

“我觉得这里很安全。”

“你总是觉得熟悉的人或者地方就必然有安全感,这是个典型的错觉。”

甘璐被他语气中流露的冷漠和批评弄得哑然了,不再说什么,专心看着车窗外。

隔了好一会,聂谦重新开了口:“好吧,我刚才说谎了。事实上,我确实是开车出来怀旧的。两年前的今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在深圳,快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甘璐一怔,顿时感觉到了尴尬。聂谦声音不带什么情绪地继续说:“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我听出是谁打来的后,居然心跳一下加快了,正要问她是不是想我,是不是愿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她却说她打错了。”

甘璐想,一个深夜软弱时刻打的电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吧。然而她清楚聂谦的性格,知道他并不如表面那样冷静,越是声音平静,可能越是情绪起伏,这种时候招惹不得,她明智地保持着缄默。

“我再打过去,她关了机。第二天,我实在放不下心,请假买了机票回来,找到她上班的地方,别人告诉我,甘老师请假去领结婚证了。”

原来还真的是罪过了。甘璐十分意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是突然说分手?还是突然勾起我一点妄念又跑去跟别人结婚?”聂谦语气咄咄逼人地问。

“分手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不说也是尽早的事。打那个电话,我大概是中了邪,很抱歉吵了你睡觉,还给你添了心事,害你丢下工作白跑一趟。”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当时想跟我说什么,不见得就是要通报你的婚期,请我喝喜酒吧。”

甘璐默然,她当然并不像对她妈妈说的那么肯定,事实上,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是怀疑自己的决定的。可是那是她在没有任何外来压力下做的决定,她已经把所有人的质疑全顶了回去,她的彷徨只能独自消化。

打那个电话,几乎是心潮起伏下的一个本能反应,然而他接了电话,她却马上恢复理智,知道凭本能行事有多可笑,只有匆匆挂断。

“不肯说就算了。”聂谦突然烦躁了。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婚前恐惧了。”

车内一阵静默,窗外路灯光向后掠去,明暗快速交替,看不清彼此脸上表情。车子停到了了甘璐住的大厦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轻声说:“忘记那件事吧,聂谦,我们大家都好好生活。”

“是呀,看得出你生活得不错,那就好。”聂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在意,被女孩子甩过一次以后,对爱情看得没那么严重了,也算是一个收获吧。”

“这倒不是拜我所赐,别想拿这个来让我负疚,你从来就没把爱情看得重要过。”甘璐打开车门,却被聂谦拉住胳膊一把拽了回来,后背重重抵到椅背上,她恼怒地回头看着他,他缩回了手。

“你就是为这个原因跟我说的分手吗?”

“过去很久的事了,还来细说未免可笑。”

“可是你显然也没有嫁一个爱情至上给你足够安全感的男人,他甚至没能让你摆脱婚前恐惧。”

“我恐惧的是婚姻本身不是他,还要我为那个电话正式道歉吗?”

她的语气强硬,聂谦却反而笑了,洁白的牙齿在幽暗中闪着光,声音突然轻柔下来:“不必了,我很高兴你恐惧的时候能想到我。”

甘璐一怔,随即呵呵一笑:“聂谦,你永远这么自大。”她再次打开车门下去,对聂谦挥挥手,进了大厦。

她没有回头,可是她清楚知道,聂谦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只是这个注视未免来得太迟了。

聂谦与甘璐住在同一个居民区,不过两人只是相互面熟,既不算近邻,也说不上青梅竹马,至少聂谦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对甘璐是视而不见的。

在与她恋爱后,聂谦也坦白承认,之前对她的印象仅限于她有一个毕业于名牌大学却过得十分潦倒、喜欢打麻将并酗酒的父亲。

“再加一个早早出轨,闹得沸沸扬扬后离婚一走了之的母亲吧。”甘璐补充道。

那个居民区十分庞大,在拆迁以前,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私人民居,一边是老式宿舍楼,各家各户没有隐私可言,而且差不多每家都各有一本难念的经,说起别人的倒霉事只是消遣,并无恶意,她十分清楚别人对她家的议论,并不介意,倒是聂谦怜惜地抱一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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