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了(166)

俞适野顺势伸了把手,将第一个抽屉退回去,要推第二个的时候,才发现里头放了个白色的信封。

一众熟悉的物品之上,放置了份陌生的信封。

信封是纯白的,上边一个字也没有,只有泛huáng的边角,昭示了些时间的痕迹。

俞适野颇感奇怪,上手一摸,就摸出里头收着封信:“怎么这里还有一封信?是我离开之后你放进去的吗?”

但温别玉也不认识这封信。

他摇摇头:“不是我的。”

说完了,他皱眉思索片刻,告诉俞适野:“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这边了,更不会去动柜子,有可能是我雇的阿姨,从地板上捡到了放进去的……也不对。”

他自己提出可能性,又自己将这个可能性否定。

“阿姨就算捡到了什么东西,也不会随便放进去的,也许是我爸妈放的?”

“你爸妈?”

俞适野依然觉得有点奇怪,他低声自语着,将手上的信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这封信也有些年头了,你爸妈是什么时候将信落到这里的,都没有来找找吗?”

自看见了这封信开始,他心里头就有模模糊糊的怀疑,但又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怀疑些什么,封口没有封,他轻捏信封的两边,即刻将封口打了开来,看见收在里头的,微泛褶皱的信纸。

那是沾了水后的痕迹,斑斑点点印在信纸上,像极了人的泪眼……

心脏过电似的麻痹了一下,隐隐约约的预感,变成了真。

俞适野突然明白了手里的信是什么。

虚伪的,脆弱的防护在眨眼间崩碎,一直困在心中的东西倾泻而出。

他脸上血色在眨眼间褪个gān净。

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意识到手中信件的同时,他还听见温别玉还在说话:“我怎么知道?也许这封信对他们来说不是特别重要,所以丢了也没有找,也许……”

还在举例的温别玉看见了俞适野来不及藏起来的表情。

他同样意识到了什么。

他嘴唇动了两下,真相没有经过大脑,而本能地,自行从口中吐露出来:

“也许这是和我有关的……”

最糟糕的情况,连梦中都恐惧的未来,还是出现在眼前了——

俞适野看见温别玉冲自己伸出手,他的目标是他手上的那封信。

而他仓惶地抽手,将信封藏在自己的身后,他的手肘重重撞到了木制chuáng头,半边胳膊都是麻痹的,他还想要将东西藏起来,可麻木的手完成不了这一举动,而浮现在温别玉脸上的茫然和无措,也像束缚带一样,将俞适野死死捆在原地,让他一动不能动。

他听见温别玉的声音。

“这是爷爷的……”

这是爷爷的信。

“这是爷爷留下的……”

这是爷爷留下的遗书。

“你所知道的事情,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爷爷是……”

温别玉的声音很轻,怯怯的,像个做错了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们似乎都在逃避真相。

但血色淋漓的真相,依然迫近他们。

于是温别玉最终说出了这两个字。

“自杀……”

飞旋着的晕眩击中了俞适野,铺天盖地的血液再度淹没过来,它们流动,攀爬,凝固,最终环绕着俞适野,合成一栋红色的房子。

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暗沉沉,冷冰冰的囚室。

俞适野觉得自己只是轻轻用了力,可不知怎么的,掌心被指甲划破,手上的血洒在了白色的信封上,他恍惚着拿手去擦,没有用,只将血迹越擦越多……

突地,他看见温别玉抓住自己的手掌。

但眼睛所见的图像似乎不能被大脑解读,俞适野依然连着挣扎几下,实在动弹不了,才慢慢停下来。

他望着温别玉。

温别玉嘴唇在动,对方在说话。

对方在说什么?

俞适野思考着,他的耳朵似乎失去了作用,完全听不见来自对方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关着他的红房子——它是一个合格的看守,屏蔽着他和外界的接触,他能看见温别玉,但无法听见,无法感觉。

他很想抓住温别玉。

但是,但是……

俞适野看着自己的手,他拼命地想让手指动一动,可意志和身躯是两样东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别玉将收在他掌心的信封拿走。

泛huáng的白信封染了血,血液在上边涂出扭曲的图案。

俞适野眼前出现了重影,一道影子是现在,一道影子是从前。

现在和从前反复jiāo叠着,把他的视线变得花花绿绿,又在毫无预兆的时候齐齐转变,转变为黯淡冷酷的血光……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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