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好不容易把这一组照片拍完，宁安易立刻像是烫着了一样飞速地移开放在宁安易肩膀上的手。

下一刻，摄影师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接下来，我们来拍个人照片……”

“杜若先来。”

还在同情地拍宁安易肩膀的杜若猛地就僵在了原地，刚才被摄影师支配的恐惧瞬间就重新回来了。

杜若和宁安易对视一样，都从彼此眼里读出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重新开始拍摄后，杜若却遇到了瓶颈。

“你在全世界最庞大的宫殿里，四周金碧辉煌……”

“你现在站在世界之巅！你是整个世界的王！所有人都只能够仰望你，崇拜你，信仰你。”

“众人将无数的珍宝捧到你的眼前，但你对这些都不屑一顾……”

摄影师激动地大喊着，抽象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地吐出来，却没有像拍摄集体照片的时候一样告诉杜若，究竟要做出怎么样的姿势。

杜若站在绿幕前，手边没有任何一样道具，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摄影师不得不临时调整顺序，让其他人先拍摄单人照。

杜若皱眉走到摄影棚边上。

之前碰到的杂志拍摄，都是实景拍摄，身处在那个情境中做出平常的举动，不需要太过在意镜头就可以了。

但是这次单人照的拍摄和以往完全不同，铺天盖地的绿幕下，密密麻麻对准一个人的镜头，这一切都让杜若觉得无比别扭。

就在杜若满心困惑时，闻戚已经结束了单人照片的拍摄，朝着杜若的方向走过来。

闻戚绕过工作人员，站到杜若身边，抱着胸看向摄影棚，“你刚才在拍摄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在想应该做什么动作。”

听见杜若的回答，闻戚眉头微皱，又快速放开，“其实你可以换一种思路。”

见杜若转过头来，闻戚手指虚拢，空无一物，举在杜若眼前，“这里有一束花。”

“但是这里并没有一束花。”杜若看着闻戚手中的空气，疑惑道。

闻戚摇头，“这里就是有一束花。你现在需要去想象，并且相信这件事。”

“接纳摄影师给出的要求，相信他用语言给你编织出的设定，想象你就是他话语中的那个人……”闻戚说话间，他的眼神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明明和刚才的妆容打扮都一模一样，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和刚才截然不同。

他抬着下巴，眼睛轻轻向下一瞥，低沉地笑声在杜若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狂妄和轻蔑。

如古代王者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高傲，狂肆。

众生皆蝼蚁，无一入他眼。

就在杜若愣怔的时候，闻戚已经很快恢复成刚才的模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你可以试试看。”

闻戚在边上帮着杜若练习的时候，楚方和宁安易也拍好了各自的单人照片。

重新回到摄影棚的杜若茫茫一片的绿幕中，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却不再像起初那般手脚无措。

在环视一圈后，杜若没有立刻开始做动作，而是主动提出了要求，“我可以像刚才那样，坐在座椅上拍吗？”

摄影师没有拒绝，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刚才撤下去的座椅拿了上来。

杜若微笑着道谢后，在座椅上坐下，双手扶着金色雕花的扶手。

在他抬起头的瞬间，整个摄影棚刹那间仿佛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亘古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沉重地响起，一道金色的光从正中央的圆形穹顶慷慨地洒下，落在王座之人的面上，如神明亲吻着王的脸颊。

两侧壁画上的人在瞬间活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向着王座上的人卑躬屈膝，投去虔诚又狂热的眼神。

而王座上的人仅仅是直视着前方，无论是人，还是神明，都无法得到他哪怕一眼的怜惜。

芸芸众生，皆为虚妄。

等到摄影师手中捏着的纸筒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才将摄影棚里的人从刚才的幻想中唤回到现实中。

看见没有受到摄影棚里动静影响的杜若，刚才还不断大呼小叫的摄影师现在连声音都不敢出，只敢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感谢着灵感之神再一次的眷顾。

在连着拍了几张后，摄影师快速地吩咐着工作人员。

“我要一顶王冠，越华丽越好！”

“马上给杜若戴上……对，就是现在！”

在一阵忙乱之后，杜若的金发上多了一顶奢华的王冠。

在造型完成，杜若重新坐回到“王座”上的那一刻，抽气声不期而同地从摄影棚里不同的角落里响起。

平时在拍摄时连一点小动静都会让他狂怒发飙的摄影师，对于这些抽气声却毫无察觉，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自己面前的画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