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机来临时(7)

作者:王大波 阅读记录

森尔格刚好进来,见希文耶疯癫的样子,捧腹大笑,连问瓦安冬究竟发生了什么。瓦安冬也一肚子怨气,照实说了,森尔格听了,咯出一口浓痰,朝希文耶喷去,大骂:“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骂上校!”他说罢,严肃地整整从希文耶那儿拿来的军装,对瓦安冬说:“瓦安冬上校。”

瓦安冬会意,也回敬说:“森尔格上校。”

森尔格立刻笑逐颜开,胳膊搭上他肩膀,俨然一对军营好兄弟。森尔格接着道:“你受委屈了,瓦安冬上校,你放心,在这里,永远不存在民族歧视,我以森尔格上校的名义发誓!”

总之,瓦安冬莫名其妙地发了场病,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诞了。后来森尔格邀请他一起上阿敏,瓦安冬为了讨好他,同意了,他们仨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做爱。阿敏以前是件破烂的衣裳,从一个士兵的身上扒下来,另一个士兵就能接着穿上,现在她成了一条两面都能睡的床单,挤在两位少校中间被拉来扯去。有时候她在想,这两位上校究竟是在一起肏她,还是把她这条破烂的床单当作遮羞布,好进入彼此的身体中。

其实他们仨混在一起的时候,蒙卡也在。他们躺在床上时,蒙卡便藏在床下,他们在沙发上翻云覆雨,蒙卡便躲在沙发后面,他们在树林里打野战,蒙卡就在阴沟里喂蚊子。森尔格不再是下士森尔格了,他成了上校森尔格,于是有资格跟他共同使用阿敏的人成了上校瓦安冬,而不是下士蒙卡,下士蒙卡只能躲藏起来,听着女人的呻吟声,抚慰自己。

瓦安冬依旧在找那个脚心有痣的少年,却怎样也找不到,他不愿求助于森尔格,森尔格可以大方地跟他分享阿敏,但关于那颗痣,一点一丝他都不愿让旁人知道。有一天,他从望远镜旁边发现了一只长笛,他捡起来,试着吹了一段,于是他又听到了内心里的旋律,自那之后,他便又能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个少年了,他渐渐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少年只会在笛声与望远镜中出现。瓦安冬开始闭门不出,整日呆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吹笛子,在望远镜里欣赏美少年的裸体,可是那少年从未转过头来,也从未抬起他赤裸的脚掌。

他沉迷于镜中世界的这段日子里,粮仓见底了,人们提起绿山的森林,总是一片谩骂声,骂它的自私,除了树便是树,没有野兔,也没有山鸡,可人又不能吃树,树皮撕咬不动,反倒可能把牙齿崩掉几颗,前院的人越来越多地进了山,也不多走,就集中在外围,四肢着地,张嘴便啃食起那些野花野草。为此,他们把大堂里的鸦片炉子也搬到了森林旁的空地上,这下空气中的鸦片味道更加浓郁了,燃烧产生的烟雾和灰烬在阳光下飘着,灵堂的氛围便这样为他们做好。

也有人想过出去。然而大门外更为危险,何况走出一里路去,连树都见不着,遍眼全是深黑的焦土,更别说时刻可能在路上遇到轰炸,留在疗养院,他们起码还能躲到地窖里去。瘦骨如柴的人们便这样在绝望中消磨着自己的生命,他们疯狂地跪在森林湿润的土壤上吃草,吃得呕吐,吐出来还要接着吃,去吃他们吐出来的残渣——没人想再体验柔韧酸涩的草茎贴在自己食管上的感觉。

森尔格整日守在仓库门口,寸步不离,手里握着枪,盯着他的存粮。在他的妄想中,前院的人正在密谋怎么夺走他的枪,再杀掉他,抢走唯一还算得上是人吃的食物。森尔格高度警惕起来,毕竟枪械并不稳妥,他没有充足的子弹,他需要别的武器。这里唯一不变的是毒辣的阳光,人越是饿成干柴,它烧得越旺——不能看,一抬头便觉眼花,仿佛那光真的抽了人体生命的脊骨,当作干柴,扔进那颗残酷的火球里。

他秘密准备了一把长刀,这是他吩咐蒙卡找了条废铁皮,从石头上磨的。蒙卡磨得很卖力,天不亮他便起来磨,天黑了他还在磨,他一想到这把刀磨出来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砍死森尔格,他便有使不完的力气,两天后,他便完成了任务,然后用双手捧着这把刀,毕恭毕敬地呈给了森尔格“上校”。森尔格很满意,破例让他使用阿敏。那晚阿敏被他弄个半死,因为他的动作很像是磨刀时的一进一退。

刀磨好的那天,森尔格便行动了,他不想坐以待毙,所以他得先杀死他们。这刀连刀把都没有,刀背上斑驳的油漆和铁锈无不在承认着它只是一块废铁,只有刀锋的一侧看上去还算锋利,森尔格就是拎着这把刀开战的。他气势汹汹地往森林边缘走去,趴在那儿的人们注意到他,都停了下来,目光齐齐投向他。里面有个吃得过猛的,一转过头来便吐了。森尔格走到空地中央,停下来,就这样跟他们对峙着,他不知道这些人里有谁在身旁的草丛里藏着棍子,想要找机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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