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茂中看向自己，她轻轻的说“娘求你了，别再折腾了，娘折腾不起了”。

杨茂中傻傻的看着她，终于也无声的哭了起来。

当杨茂中被架回dòng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郭洁从大哥手里扶过杨茂中，看到他脸上的伤急切的问“他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没有，喝醉了，摔到桌子下面了”大哥摆摆手说着退了出去。

将杨茂中扶到chuáng上躺着，郭洁也侧躺在他身边。

熄灯之后又过了好久，她看到杨茂中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缩到离她最远的墙角，跪趴在那哭泣起来，感受到他qiáng忍着声音，郭洁开口说“没关系，你哭吧，只要不吵醒外面的人”。

“我好担心他，我害怕，我害怕他承受不住”杨茂中一边哭一边说。

“他们对他···他们对他···”杨茂说不下去，继续闷声哭着，声音明显努力压低着，控制着。

郭洁走到他身边陪着他说“哭吧···”

当四周已经是寂静无声，杨茂中也安静了。

他无神的看着黑暗处，郭洁用手抚摸着他的发。

“当时他都要结婚了，是我跑去硬生生的阻断了他的姻缘，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落的这样的下场，肯定现在都好几个孩子了，孩子们围着他，叫着爹”杨茂中喃喃说着。

“他从小就对我好，把我都宠坏了，小时候我鼻涕多，他就天天跟在我屁股后给我擦，我们一起去山里，累了他就总背我回来。有段时候我最爱玩骑马的游戏了，但是我不想做马，其他小朋友只肯跟我轮换，只有他，愿意永远做那匹在地上爬的马，让我骑他背上。”

“初中的时候我怕鬼，栽到水田里，他就每天送我去念书，高中的时候我吃不饱，他就给我送饭。”

“我说什么呀，他都轻轻柔柔的答应着，然后就一定会做到”杨茂中嘴角扯起一丝笑说着。

“我说不跟他在一起，他说好，我说跟他在一起，他也说好，我就欺负他脾气好”，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我呀，肯定是不得好死的”杨茂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着，脑子里开始胡乱做起梦来，他梦到自己走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远远的看到杨明的娘在那埋着什么，他走近查看，看到杨明躺在里面，脸已经被huáng土掩埋，他一惊急忙跳进坑里，因为梦里的一跳将他也惊醒过来，郭洁被他的一颤也弄的吓了一跳。

杨茂中爬起来，自己又找了一个角落蜷缩在那里，全身都在哆嗦，过了好一会，他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看了郭洁一眼，什么都没有解释，冲出门去。

他直接往杨明家冲去，见他如一个幽魂一样站在家门前的小路上，看到自己，眼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之前那么爱gān净的人，身上脸上此刻却依然肮脏不堪。

杨茂中冲过去一把搂住他，他用尽了全力，也不管杨明现在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拥抱。

“杨明····我····我该拿你怎么办？”话一出口，杨茂中再也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手依然紧紧栓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衣服里，放声痛哭起来。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今后该怎么办呀····”

杨明的眼里慢慢流露出悲伤，低头看着他，听着他的话，也跟着哭了起来。

“杨明啊···”杨茂中喊着他的名字，闻着他身上已经改变的味道，哭到不能自已。

杨明也弯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头发里，眼泪都流到他的发里。

悄悄跟着出来的杨修杰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天色开始泛白，他们俩分开彼此，直到杨茂中离开，两人都没有jiāo流，但似乎又足够了，就这样似乎就足够了。

杨明走回自己的家，在水池边清洗了一下，回屋换了一件gān净的衣服，伸手取下了梁上的绳子，走出家门站在院子里看着太阳升起。

他眼里依然没有喜也没有悲，但却有了一丝生气。

那日之后，杨茂中病倒了，白天还好，夜里总会反复发起高烧来，卧chuáng了近一个月，他才慢慢好转过来。

这时候郭洁才发现，杨茂中的头发其实是花白的，曾经那头黑发不过是他染的。

看着那发根的银白，她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今生，你怕也是要吃尽苦头了”。

待杨茂中彻底康复，他才去学校上课，同事们倒没说什么，只关心着他的身体，但下班回到村子，几个同龄的朋友就凑过来嬉笑着说“新娘子也是厉害，一晚上就让你病了一个月”。

杨茂中只是无奈的跟着他们笑，捂住了姗姗的耳朵。

一回到家，姗姗先冲进屋子里找妈妈，小其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冲到他怀里喊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