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番外(41)

作者:嘎巴菜 阅读记录

他从床上爬起来,给导师写了邮件,他们约定一周后在香港见。生活不再肆意奔流,河堤又被筑了起来。他下楼拥抱了每一个家人,也包括狗。陈献云对着家里积雪初融的花园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他说,春天来了。

冯若水第一个给他点了赞。

博三令人倦怠,陈献云胡乱地蹭着各种各样的会,后殖民、性别、环保和各种主义。一个会上认识的朋友正在热情地推动底层叙事,陈献云头脑发热报了名。他没想到会通过,他甚至不知道尼日利亚在非洲的哪里。在申请里他写了一堆诸如前英殖民地对比之类的屁话,香港和尼日利亚能有什么关系,其实陈献云也不没想明白。

但他融入得并不慢。在这颗蓝莹莹的星球上,有30亿人共享着劳工的身份,陈献云在珠三角和女工打过多年的交道,如今,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去做着类似的工作。

在周末,他们围坐在那个经费永远捉襟见肘的NGO的小活动室里,桌子上摆着用黄油和白糖炸出来的chin chin与可乐,白纸管够,她们随意地写,自己的生活,过去的苦痛,还有和珠三角女工阅读的玛丽苏文学相似的爱情故事,冷酷又温柔的酋长会用一千头牲畜把她们娶回家,家里既没有小老婆,也没有冰冷的,会割掉人手指的机器。

读到这样的故事,陈献云总忍不住用手抵住前胸。他把那枚金戒指挂在了脖子上,金子烫着他的心,他偷偷带着一点怀恋去描摹过去的时光,然后发现每一段都有于凤岐的身影。他和女工们一起写作,生活被重新讲述出来,痛苦就成了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

女工们爱读他的故事,她们私下里嚼着舌根,说Chen的心里有一个秤砣一样沉重永恒的爱人,我们就是给他吃再多能让男人心软的阿里贝草,就是去找巫医,他也不会动一动心。

陈献云交了几个新来的英国朋友,他们晚上去酒吧,路边的妓女大喊着,chinese,chinese!朋友们就笑着说,Chen,她们喊你呢。陈献云促狭地说,我躲起来,你们往前面走试试。

那些年纪幼小的妓女扑过来,用细细的黑色的手臂交叠上白人们多毛的胳膊,come come, chinese friends,她们急促地说。拉各斯的中国人这样多,以至于这里只有黑人和chinese,除了依然挺立的教堂,人们于是渐渐忘记英国人犯下的罪过。

写作工坊里有一个叫玛利亚的女生,她出身一个虔诚的家庭。玛利亚能默写圣经里长长的圣咏,工作室里数她笔风最端重深情。然后她就怀了孕,因为最爱她的英国修女说,救济食品和避孕套,你只能拿一种。而她的男朋友可不会负责在性交时去搞一个套。陈献云把玛利亚从街上捡回来,帮她地重新应聘到一家工厂。“在拉各斯,参加工会是一种特权。大部分人不想谈论罢工和维权,他们需要的只是工作。”玛利亚是这样写的。

晚上,陈献云习惯到旅店的酒吧喝上一杯,在朋友圈里更新他的非洲日记。酒保会和他闲聊,他们用非常小的声音一起嘲笑美国游客的白痴,看妓女们在桌子间行走,和白色皮肤地男人们肌肤相亲。这时他会想起某个人,他想那个人是不是也这样,怀里抱着漂亮的陌生人。

这天酒保忽然换了话题,Chen,他说,没想到你的同胞一样爱找麻烦,上帝保佑他们别来投诉酒店。陈献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性,正一个劲轻薄着位黑人少女。陈献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玛利亚,她华丽的大辫子上总绑着一朵绿色的花。

“先生,请您放手,您搞错了。”陈献云用中文说着,同时一把将玛利亚拽到身后。他于是看清了男人的装扮:男人脖子上的名牌还没摘,上面写着,新华集团。

中年男性显然喝多了,他轻薄地说:“小伙子,怎么,是你姘头?”

陈献云不想理他,推着玛利亚往外走。但中年男性并不想放过这个乐子,他站起来,拽住玛利亚的手,“不承认?不承认就要讲先来后到嘛,我先买的人,你去后面排着。”中年男性的下属默契地捧场,哄然地笑,“排队,你讲不进文明啊,晓不晓得排队。”

“排个屁,没听到她说你们搞错了吗?她不是妓女!”陈献云烦躁地骂。

中年男性涨红着脸,矢口否认,“黑鬼说英语谁听得懂,你听得懂?”

玛利亚突然开口:“Chen,does he call me Nigger? ” 她说一口纯正的英音。

陈献云完全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愤怒又羞耻,他甚至不由得开始生起另一个男人的气。

中年男性仍然不依不饶,“你要不想排队,也行,”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陈献云的肩膀,“和你这样的帅哥,3P我也乐意。”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