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番外(225)

作者:疏桐七弦 阅读记录

无论是后世的正史书册,还是民间的闲话评书,大印的更统三年都是不平静的一年。

上将军楚韶打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场胜仗。

他曾经率领过横扫宗州大地、甚至威慑着宗州北方虎视眈眈众国的“不死之师”湛泸军,这支军队曾在他和承阳皇太子的带领下,抵挡了重黎族在宗州北部的入侵,击退过比魔鬼更加可怕的敌人。

然而不过三年,皇太子死于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不死之师也在长久的磋磨之下丧失了当初的气焰,被人雪藏在角落中,似乎已经轻易地消失在了波涛汹涌的历史长河里。

舞韶关之战也成为了后世史书中大费笔墨赞扬的一战,守城军队仅仅三千,竟奇迹般地凭坚定的毅力、借地形之利重创人数多了两倍不止的西野军队,使得西野元气大伤,不得不后撤修养。

战场上的尸体甚至使得舞韶关下水渠断流,据离舞韶关最近的制酒名都觞城百姓所言,直到一个月以后,水井中的水依旧能看到淡淡一层血色。

至于为何没有派援军,便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大印的王都中阳因占据宗州正中的位置,又被人称为“四方之心”,消息沿着流经舞韶关又流经中阳的极望江一路传回四方之心,举国哀悼。然而在这一片愁云惨淡当中,一个消息突兀地传了回来,让国人不禁为之一振。

那便是,在这样一场可怕的战役当中,当年湛泸军的主帅、大印唯一的上将军楚韶,虽受了重伤,却奇迹般地生还了。

听闻是他贴身护卫的两个小兵在他昏迷之后,以身为盾,死死地护在了他身边,在他醒来之后,只见到了两人被弓箭刺得宛如刺猬一般的尸体。

战争和历史,永远是世间最残酷的东西。

大印正史对这一场惨烈战役的描述,也不过只有寥寥几行——

“更统篡政三年,二月初七,上将军楚韶与西野军决于舞韶关,是时急风冷月,以寡面众。将军承其父天鹰之勇,率军众奋勇拼杀,斩敌逾千,寡不敌多,然虽我军灭,西野却退,极望江水亦为之动,血飘千里未止。

其时有歌曰:长笑湖海空,恸哭山河动。何人魂归故?天下俱缟素。以述其景。

上将军蒙句芒上春天神庇佑,伤而未陨,实乃国之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秦观《江城子》

第105章 舞干戚

傍晚。

中阳落了雨,在纸伞上砸出一阵清脆的碎响,楚韶单手掌伞,微微往身侧之人偏了偏。

周兰木眼皮都没抬地道:“你肩膀湿了。”

楚韶冲他眉眼弯弯地笑道:“无妨。”

身后跟的侍卫不多,鹦鹉卫多散布在市集之间,看不见人影,在寻常百姓眼中,这也不过是两位穿着富贵的贵公子罢了。

戚氏府邸不在显明坊,而是在显明坊一墙之隔的另一处单独占地,完全不合规地建了巍峨似宫殿的宅邸。可惜当年盛势再看不见,燕子也飞往了寻常人家,只余下了一处生了蜘网的破败宅院。

尚未走进几步便有门前的侍卫上来请安,恭敬地垂下了头:“给陛下请安,给将军请安。”

似乎能听见隐隐约约、不成调子的歌声,周兰木静默了一会儿,问道:“他的疯病还没好么?”

那侍卫恭敬答道:“他为自己种下沧海月生,执意不肯拔除,方太医来看过许多次,也只能虚虚保住他的命门,这疯癫之相,恐怕只有心魔可解。”

楚韶道:“那他近日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侍卫依旧垂着头,不带一丝感情地答道:“昨日他用那根随身带着的长鞭上吊自尽,被我们救下来,可惜那长鞭也断了,他闹了一场,此刻正捧着那断了的鞭子发病呢。”

两人皆是默然,抬脚往里走了两步。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

周兰木先停了脚步,在门槛处站了许久,楚韶见他垂着眼,静默片刻便道:“罢了,别瞧了,我们回去罢。”

周兰木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回头望了一眼:“戚楚是个可怜人。”

身后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响,楚韶诧异地回过头去,却见戚楚不知何时推开了积灰的木门,站在门口冲着二人有些痴地笑了起来。

他披头散发,身上墨绿色的长衫染了几分血迹,一只玉雕般的手紧紧握着一截破碎的鞭子,傍晚的天色之下,隔了昏沉的雨幕,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凄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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