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锋一口气讲完当年车祸的经过，虽时隔四年，却仍然历历在目。

烈日炎炎的午后，戚锋因为撞击感而猛然张开的睡眼，戚然踩下刹车时瞳孔里的惊愕，以及林初雪戛然而止的笑声——这一切都伴随着那一天空气里流动着的滚滚热浪，成为了戚锋日后四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当时车翻了两圈，还是一圈？记不清了，总之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卡在车内出不去了。”戚锋说到这儿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展星辰的不安，但他还是没有停止，继续道，“但是高考的时候路况实在太差，救护车是在一个小时后到的，那天气温很高，车窗碎了之后整个车厢都弥漫着血腥味，我就在那种气味里…整整叫了我哥一个小时。”

“不过他始终没回应过我就是了。”戚锋顿了顿，稍微克制住内心的躁动，继续说，“林初雪当时的状况也不怎么好，断了两根肋骨，但还是撑着力气安慰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她还不错。”

戚锋刚一说完，又顾及到展星辰的心情，接了句：“是作为嫂子还不错，别多想。”

展星辰低着头不说话，戚锋看了眼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如果他还想在十二点前结束这个故事，恐怕没时间再花多余的力气去哄面前的人，可……

戚锋叹了口气，可怎么办得到呢？看着展星辰这幅样子，要他置之不理，恐怕比杀了他还难。

“怎么了？”戚锋轻柔的抚摸着展星辰的肩膀，问，“不想听了？”

展星辰立刻摇头，摇了没两下，又变成点头，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从嗓子眼儿挤出一句话：“我害怕…”

“怕什么？”戚锋加重了搂紧展星辰的力道，说，“别怕，我在呢。”

“怕…怕…”展星辰呜咽着开口，“怕你当时…真的出事了…”

“你、你受的伤重么，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展星辰把眼泪活活憋在眼眶里，说，“他们怎么、怎么能一个小时才到呢，救护车…不是应该很快么！”

戚锋略显差异的僵住了手臂，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整间屋子安静的连展星辰的心跳声都显得突兀，戚锋才调整好情绪，笑着问：“心疼我了？”

展星辰委屈的点头，于是一瞬间，戚锋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受的那些伤，在医院里纠缠的半个月，甚至过去的二十二年，在看见展星辰最终没有忍住，眼角挂上的一颗泪珠时，戚锋轻叹一口气：“星辰，你是第一个为我哭的人。”

“什么…”展星辰此刻满心都在心疼当时的戚锋，一时间恍惚又茫然。

“我很开心，但我不想让你哭了。”戚锋揉了揉展星辰的头发，“后面的故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讲到这儿吧，好么？”

展星辰轻轻点头，他也不想再让戚锋继续回忆下去了。

展星辰勉强从戚锋怀里挣脱出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微微错开戚锋的眼神，小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

“我、我不应该怀疑你和…初雪姐姐的。”展星辰壮着胆子拽了下戚锋的袖口，嗫喏道，“你别生我气。”

“我不生气。”戚锋的思绪即便还没能从回忆中彻底脱离，但“调戏”展星辰这件事实在是不费什么经历，基本上你随口说点什么，面前的人都会脸红，戚锋当然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故意皱眉看向展星辰，说，“但我都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了，作为补偿，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讲讲过去的事儿？”

“讲、讲什么啊。”展星辰忙道，“我没什么事的！”

本来只是一句撩拨的玩笑，但展星辰明显心虚起来的眼神实在无法叫人不在意，要按照戚锋以往的脾性，看出展星辰明显刻意回避，肯定是要问出点儿什么的，但现在——

戚锋看着展星辰两只局促不安的手，只是顾自一笑，不说就不说吧，就算面前的人真有什么瞒着自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别的不敢说，就单单“承受能力”这件事来讲，恐怕很难有人能跟戚锋抗衡。

“快到时间了。”戚锋主动转移话题，道，“车里有烟花，要去放么？”

展星辰眼睛登时一亮，立刻点头，戚锋笑笑：“去把外套穿上。”

展星辰住的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下楼的时候几乎是一路跑跳着落地，戚锋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之前还不忘看了一眼展星辰。

这个傻瓜，还真以为自己是带他下楼放烟花的？

常年凭借一张黑卡装逼无数的戚锋，此刻在看见展星辰亲手略过那个摆在最明显的位置的礼盒，然后一边失望的看向自己，一边问“烟花在哪啊”的时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