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连眼神也只是微微的闪动。

好像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孤独又寂寞的沉浸在里面，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热爱。

“所以我只是个试验品，对吗。”

他轻轻勾唇一笑，没有被随意对待的失望与难过。

即使现在的他比以前要好得多，但他也没有正常人那么丰富的情感。

可以说现在他的理性占了九分，感性都不足一分。

“可以这么说。”

林州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在说出这句话后，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嘴唇微抿，目光淡漠的看着林秋。

可林秋奇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试验品，却又不完全是。

因为林州还是希望林秋在虚拟游戏中能获得什么，要不然戚庄的角色就完全没有了用处。

就算后来戚庄对于林秋的纵容是出于私心，但前期的偏袒一定和林州有关。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州看了眼屏幕上被放大的程序，里面所有玩家的资料都被显现出来。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了一丝弧度。

身为他的儿子，林秋从来都很聪明。

听到林州的话，林秋眉眼微敛。

他有很多的疑问。

那些玩家真的都是假的吗，戚庄在哪里，他用什么办法才能再见到他。

可是临出口，他却问出了一个之前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你有情感冷漠症，对吗。”

林州没料到林秋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他显然没想过要遮掩什么。

面对已经长大甚至更为成熟的林秋，林州是站在一个同等的位置与他沟通。

“是。”

情感冷漠症又是反社会性人格的一种，具体表现为冷漠，对任何事物都不关心。

但显然林州的问题比之更要严重。

因为他对自己的妻儿也难以生出更多的情感。

在林州承认的那刻，林秋心里最隐秘的一个角落悄悄落下了一个石头。

他以前无法对六楼释怀，甚至连带身体都出现应激反应，就算他的心里再怎么升不出多余的情绪，但母亲坠楼的那一幕，始终是他无法跨越的一个坎。

包括后来每天晚上的噩梦和疾病的加重，那都是最深的源头。

他确实不恨他的父亲没有给予母亲多余的爱。

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个角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打上了一个结，不碰的时候是最冷的冰山，碰到了就是能将人溶解的岩浆。

像一根刺，不疼，却直愣愣的扎在那里。

现在他听到林州承认他有情感冷漠障碍，那根刺便软化渗进了血肉里。

他确实不恨也不怨。

因为这个不健全的家庭，每个人都是彼此那根拔不掉的刺。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不幸，只是生活没有常人那么简单。

林州插进口袋里的手有些焦虑的摩挲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和你母亲的结合是一场不参杂爱情的婚姻，我们给了彼此一个表面上完整的家庭。”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继续往下说。

“她从没说过她爱我，我也感觉不到。”

林州注定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也给不了别人完整的爱。

偏偏那个美丽的女人是个情感过于丰富的歌剧演员，她每天深陷在自己编织的故事里难以自拔，继而在面对产生强烈落差的现实世界时她脆弱的内心世界便逐渐崩塌。

乃至后来林秋出生，他或多或少的遗传了些病因，又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乃至家庭，便也开始走向残缺的人生。

但他还是不一样。

他没有他母亲那些多余的浪漫，也不像父亲那样冷血麻木。

母亲的死亡刺激了他为数不多的道德与情感，接着长达一年的治疗，埋藏在深渊底部的柔软渐渐被挖掘出来。

可是真实与虚假的拉扯差点让他的精神世界崩溃，他找不到释放的渠道，就连脸上的笑也假的吓人。

后来在药物的刺激下，他开始了半年的休养。

而这半年，他也在虚假游戏里经历了四个生死。

他见到了人性的阴暗，冷漠，自私，但他同时拥有了同伴，和无限纵容他的爱人。

哪怕那是假的，可经历和感受是真的。

林秋轻吐出一口气，他重新平静下来，再看着屏幕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便不像之前那样无法接受。

只是还有些复杂。

“我再也不可能进去了，对吗。”

“是的，游戏空间已经被你粉碎，你的身体和意识也慢慢恢复健康，你无法再回到虚假的空间里。”

这个答案让林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