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31)

作者:重山引 阅读记录

我差点把那劣质的统一被罩撕裂开,韩琦笑够了,才收起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你哥在家哪,大中秋的,能去哪?”

“……真的?”

“真的。”

“他今天喝酒了吗?”

“没喝,今天文件看的头疼,刘峰送他回去他就睡了,你打不通电话可能是因为睡着没听见,等睡醒了就会回给你的。”

“他一个人?”

“不然哪?要我过去陪吗?”

“奥,不用了,”我抹了把自己的脸,松了口气,“你没事别老来我家里晃,在公司多干点活。”

韩琦听完就骂我们哥两不是东西,我正想让他明早过去给谭疏业带份早餐,手机却已经耗完电量自动关机了。

宿舍里根本没有充电的地方,我抓着发烫的手机砸了砸太阳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教官正好过来查寝了,等明亮的手电筒从宿舍窗子里一晃而过,脚步声渐行渐远,陈林才悄悄问起我来,“失煊,你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我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严实,回了他一句,“老婆太漂亮,总也不放心。”

明明韩琦已经为我宽了心,但我晚上不知怎么,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

我梦见自己好不容易请了个假下了山,背着自己的破行李,提着两瓶老干妈,叮叮咣咣去见谭疏业,走进家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门口地毯上散落着陌生人的鞋子,鞋底的泥弄脏了谭疏业最爱的地毯。

我疯了一样扔掉东西上楼去,一脚踹开卧室门,却见到我的谭疏业正和一个精壮有力的男人滚着床单,两人的喘息声穿透了整个楼层,我头顶着火,当下拿起手里的老干妈就冲那人脑袋砸了过去,结果他没事,谭疏业却冒了一脸的血。

老干妈哐啷一声掉到地上,男人忽然不见了,而谭疏业就赤身裸体坐在床上,那道血迹从额头顺流而下,糊掉了他右半边眼睛,我慌了神,急急忙忙过去给他擦脸,他却不理我,静静看着窗外。

我虽然气到发疯,却被他那副样子吓坏了,我跑过去摸着他的脸,想为他擦掉那接连不断的血。

可那红色就像是扑散在他脸上的月光一样不停地流散,最后甚至淹没了他的口鼻,我拼了命给他擦,擦不掉就去吻,口中腥甜,我以为自己咬了满口的血,抬头却发现自己只是吃了一口玫瑰。

床上散满了残缺不已的花瓣,花瓣被风吹散的瞬间,谭疏业就像那个男人一样,忽然之间也消失不见了。

我抬头四处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却耳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呼救。

那令人窒息的呜咽在我耳边炸开,惊起我半身的魂,他叫的那样凄惨,像被人生生剥开了皮。

他每叫一声都像是在我身上划下一刀子,我天灵盖上冒着冷气,脊骨都要碎了,我想救他,却不知道他在哪儿。

“哥,哥,你在哪里啊,你出来...你出来一下,你出来...出来我就...我就带你走。”

我辨着声音的方向寻他,可那惨叫和抽噎就像是从我耳蜗里发出来的一样,只在我胸腔里碰撞,从骨骼上滑下来,又冲着新房刺去。

“哥……”

我发着抖叫了他一声,却到什么东西坠地,发出的剧响,那刺耳的声音像把刀插进了我的脾脏,疼得我快要四分五裂了。

天上一道惊雷猛烈打过,我按着快要炸裂的太阳穴抬头,却听见谭疏业忽然开口了,嗓音那么淡,像蝴蝶的叫喊。

“滚开。”他说。

他不让我救他,他叫我走开。

他那虚弱地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我心疼的要命,我急切地叫他原谅我,怕他就这么走掉,甚至毫无尊严地跪在他面前求他看我一眼,却又听到他哭了起来。

“别看了,”他说,“别看我了。”

他声音里带着颤抖,像马上就要溺亡了,而我就是那千万水滴中最沉最脏的一粒。

我快要窒息了,我疯狂地叫他,叫他哥哥,叫他谭疏业,叫他宝贝叫他亲爱的,他却一声应答也没有了。

外边忽然下起瓢泼的大雨,大风刮过,树影晃动在我的脸上,卧室里的灯灭了,我向外看去,看到了窗子里的十一岁的自己。

我披着麻带着孝,手里抱着一坛骨灰,上面写着谭风岳。

我才想起来我爸没了,我爸在我十一岁那年就没了,我只剩下了谭疏业,但如今谭疏业也不见了,像那莫名消失的三年。

我那时找遍家里每一个角落也没再找见他,大家都说他出国留学去了,可我不信,谭疏业若是真的走了,不至于一声再见也不跟我说。

况且,他留在屋子里那支歪歪扭扭的白木香,他那么喜欢,若是真的走了,他一定会叫我好好照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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