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番外(169)

作者:长路远歌 阅读记录

沈浔这话说完也后悔,觉得自己小时候说话做事就时常不过脑子,现在还是改不掉这破毛病。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他真是吃撑了才要弄这么条船送人。他怪贺屿玩忽职守,要不然他也不需要和时隐这么面对面坐着。

他敞开了西装外套,往身后一靠,想拉开点距离。离近了不敢对目而视,隔得远了,反而用眼睛悄悄觑着对方。太阳斜照着,时隐脸上有一层绒光,沈浔眯了眯眼,恍惚间回到了那座南方小城,那条绕城的江,那座桥。那天晚上,他们在江边喝多了,时隐脸上同样被灯光镀了一层亮,说要陪他一起往前走,不回头。记忆里时隐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在发光。

眼前时隐突然按着胸口清了清嗓子。

沈浔一下回过神来,看向他,深觉他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你怎么了?晕船是不是?”

“也不是,”时隐艰难地顿了顿,“我不晕,只是有点晃……”

沈浔蹙着眉头靠过去,一下拉起他的手,揉捏他的虎口:“晕就晕,狡辩什么?”他有点责备,“这么小的船都晕,我服了你了。”

时隐那手没动,脸上却是发起烫来,沈浔把他的手握着揉着,从虎口一直热到掌心。

他解释道:“我不晕船,只是今天有点……”

因为沈浔在,他就觉得自己的机体不受控制。

沈浔瞥他一眼,哼声道:“有点什么?有点不想见我,有点心烦?”

“不是……”

“我懒得管你怎么想。”沈浔打断他,又默默低着头揉了好一会,才问,“好点了没?”

“嗯。”

沈浔抬头看了看,这水道逼仄,两岸都是房屋,一时竟然没个地方可以下船。他暗恼自己出的馊主意,只好继续揉着,语气稍微和缓:“再忍一忍,就到了。”

他握着的那只手,从前恰能和他的五指相紧扣,骨节分明,皮肉温软,他对它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把它给勾画出来。

但这只手和它的主人一样长成熟了,指节更突,茧子似乎也更明显了。好在沈浔手上茧子更厚,握在手里不觉硌手,反觉温润滑腻。

他低着头,依稀能感觉时隐的鼻息掠过他的额头。他突然开口:“你这些年,好吗?”

“嗯。”时隐说,“就那样。”

“在哪上的学?”

“北方。”

“哦。”沈浔应一声,“为什么来意大利?”他带着试探,问,“为什么学意大利语?”

时隐略过前一个问题:“调剂的。”

沈浔轻轻点头,半晌又问:“读研了吗?为什么才刚出来工作?”

“高考没考,隔了一年去复读的。今年刚毕业。”

“哦。”沈浔心里轻轻一抽,高考那年,就是他们分手那年。在所有人里,他一定是消息最闭塞的那一个,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年时隐没去参加高考。

他不知道他那一通电话到底错过了什么,他好像拿着筛子去接天上掉下来的水晶,一不小心没接住,晶体砸下来就碎了,无可挽回了。错过的都不会再回来,即便现在去幻想他接到了那通电话也没有什么用。

但那不仅仅是一通电话,那是整整七年的光阴,越想越痛,倒不如打住不想了。

半晌又无话。沈浔笑了笑,逼出一副玩笑的语气,“大学里面不少优质男人吧?交了几个男朋友?”

时隐抿着唇沉默,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没交,好像一直等着人家一样。他把问题抛回去,“你交了几个?”

“忘了。”沈浔耸肩。他这人眼高于顶,身边认识的gay倒是不少,但他总有法子嫌弃人家。联谊被安排了好多次,他也想过要定定心,重新谈一个,只可惜最后一个都没入眼。

时隐心里发酸,下一个就想问人家现在有对象吗,可是又不好意思。没有对象又怎样,沈浔反正不会再喜欢他了;有对象又该怎么办,他现在这样岂不是成了个插足的,自取其辱。

船不知不觉行至叹息桥下,这桥夹在两排房子之间,短短一截,高高架着,看上去倒不像个桥,更像是两边的房子占道经营,搭出一条过道来。

这桥好短,叹息又好长,时隐都怀疑它载不载得动那么沉重的悔意。就像他们此刻,一句话都没酝酿好,人就已经要从桥洞底下穿过去了。

桥下真的有情侣在接吻,坐的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船。两船夫打了照面,高呼两声,给彼此打招呼,又顺便给小情侣之间再添点柴火。

时隐和沈浔从旁边掠过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两只拉在一起的手顿住了,好像锁在一起。他们看着别的情人,又看看自己对面的旧情人,四目相对,心里竟然有点澎湃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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