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暖听雨眠(5)

作者:行烨 阅读记录

灵雨乖乖张嘴咬住,一侧腮帮子鼓鼓的,边嚼边说:“只要是王爷喂的,我都喜欢。”

他笑得简直是比蜜枣还要甜,景湛瞧着,心都要化了。

也正是酒楼那次,灵雨没有再见过司徒怜一,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封信。景湛对她遗留的物件不感兴趣,因此,信是由灵雨拆的,上面只有短短八个字:妾有意,惜是君心似磐石。

铁画银钩,一手写得极好的字,更隐喻了落笔者的绝心。

后来,有船家在江边捞到一具泡得肿胀、面容难认的尸体,服饰虽浸了水,还是清晰可辨,绸缎珠钗富贵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船家赶紧报官去了,事关重大,惊动了丞相司徒仲,他更是一眼认出,那便是他的爱女……

此事一出,城中人心惶惶,唯有景湛是漠不关心,只派了亲信去相府灵堂祭拜算是表了份心意。

灵雨听说了,心里是百感交集,为达目的往往是要牺牲,可是没想到那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会想不开寻死……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偏激了,司徒怜一是个刚烈的女子,一心只爱慕一人,眼下那人居然为了个青楼小倌抛弃她,她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还有什么脸面苟活?

灵雨不会杀人,司徒怜一却是因他而死,自己身上就徒添了份深重的罪孽。

“玄甲虎贲破西城,王师铁骑踏九州。”他思索着,低吟念叨出,这首诗在南国广为流传,这样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想到竟是出自一个女子的笔下——哪怕是为了歌颂她曾经的情郎,都是不着痕迹了。

不久,司徒仲辞官,告老还乡,丞相位置的空缺引得他的门生争了个你死我活,结果小皇帝景之珩却是对他们正眼不瞧,破格提拔了个地方的九品芝麻官,还趁机把一班与景湛交好的权臣降职,有的还调离国都。

这无疑是砍了景湛的右手,他气得不轻,跟手底下的臣子商量了好几天都没出来个所以然,倒是下臣们都怕死,生怕小皇帝把他们一同贬出国都。

“小皇帝已满十八,是时候把江山全盘交付给他了。”老臣子小心翼翼地给景湛建议。

要他认怂?

景湛气得把手侧的冰裂纹茶杯都摔了个粉碎,勃然大怒:“难不成本王真要当孬种?”

自己在战场打拼了十余年,功劳件件桩桩都是靠命搏来的,要他屈身在一个黄毛小子麾下?他绝不肯认命。

“我同他一样,也姓景。”景湛说得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话里有话,他的意思很明显。

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人听完他们完整的谈话,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只留下了拐角一抹湖蓝的身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景湛一定会有大动作,那自己必然要先他一步了。

入夜,群臣散尽,只有景湛一人在书房。

灵雨知道他一天下来是颗粒未进,给他备了吃食,端着托盘到了书房门口,叫了好几声门都没人应,他才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了。

书房内,景湛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一张还未写完的草案被他压在身下。

灵雨的脚步不由得放轻了,放下托盘,斜眼打量着伏案而眠的景湛——浓眉深锁,就是入睡了都是抹不平的惆怅。

无论何时,他都是这般英气逼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武官模样。

景湛毫无防备的样子不多见,灵雨的宽阔的袖袍飘飘荡荡,袖子里有一点明晃晃的亮点,似乎是藏了某样利器。

“还不能杀他,要让他身败名裂。”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把令他窒息的声音。

灵雨警惕地到窗台处往外张望——月色清冷,四周都静得像潭死水。

哪里有人……

因为仇恨,他的幻听是日渐严重了。

夜晚刮风寒凉,灵雨在窗边吹了会凉风,冷静了才去管景湛。

景湛身上单薄,他便取过衣架上的玄色披风给他盖上。手刚摸到衣服,他就踌躇了——他解过不少达官贵人的衣裳,竟没有一件的面料与他这件相同,再一细看,宽大的袍子正反面均用各色金线绣了四趾蟒水,烛光一照就莹莹发亮,手工精细,完全是宫廷手艺。

他灵光乍现,计上心头。

想着,他手上已有动作,衣服安然披到了景湛的身上,还刻意把力度加大了,目的就是想把景湛惊醒。

“王爷?”灵雨小声叫他。

景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却是反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灵雨不依不饶道:“您该再眯一会。”

瞧着他对自己上心了,景湛索性拿他打趣道:“没你在就睡不安稳,想你身上两张小嘴,想得慌。”

灵雨听到他的调笑话并不开心,反而扭扭捏捏地推了他一大把:“人家是诚心诚意为你着想,你倒好,天天净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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