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13)

他解释什么?他本来就是个烂人啊,解释自己不是烂人?还是限定在陆庸这不是烂人?有意义吗?

夜风拂面。

蓦然之间,沈问秋意识到一件事,他不该来找陆庸。陆庸太善良了,又心软,看到路过的流浪小狗都于心不忍,假如他还在陆庸保留一丝美好印象,再去自杀的话……陆庸一定会为他伤心。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应当不会有人会为他哭了。

都是因为他多此一举。

还不如让陆庸认定他是个烂人。

对,就该让陆庸对他失望透顶!到时候即便听说他的死讯,陆庸也只会感慨一句:罪有应得!挺好的。沈问秋想通计划,暗自下定决心。

回去路上,十字路口堵车,等红绿灯。

陆庸双手握着方向盘,屈指轻叩。

冷不丁地,陆庸说:“对不起,十年没去见你。”

“没事啊。”沈问秋答,“当初是我警告你别找我,我堕落成现在这样跟你毫无关系啦。”

大概是实在太无聊,沈问秋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陆庸,那你这些年有打听过我的事吗?”

他明知不对,可心脏还是擅自“怦怦怦怦”地跳起来,忐忑不安等待陆庸的回答。

然后他听见陆庸说:“没有。”

像一块沉甸甸石头砸下来,又像是被一枪绝杀。

沈问秋知道陆庸是个性子轴的老好人。

陆庸从不撒谎。

但他是个撒谎精,他别过头,说:“我也是。”

第7章 二手情书07

“我先去洗个澡。”陆庸一回家就说。

他今天抱了摸了脏兮兮的流浪狗,沾上一身臭味,总怕被沈问秋嫌弃。

陆庸记得自己小学时有段时间被班上同学排挤,因为他是卖破烂家的小孩。

就算他勤快地洗澡,连冬天都每天更换衣服,把手搓到发红破皮,也还有调皮的小孩捏着鼻子嘲笑他一身垃圾臭,被他碰到就咋咋呼呼说被摸脏了。

沈问秋看着他,忽然想起来地说:“陆庸,你洗澡的时候要把手摘下来吗?”

陆庸都在沈问秋睡着时偷偷去洗澡,或者洗完再重新佩戴好义肢出来,平时沈问秋见到的陆庸健全的形态。他现在有了另一只手,想在沈问秋面前更新自我形象。

“嗯。”陆庸僵了一僵,这是他刻意这么做的,“睡前也会摘下来的。毕竟不是真的手臂,一直戴着会疼。”

沈问秋更好奇了。

陆庸见他很想知道,问:“你是想看吗?”

沈问秋:“可以看吗?”

陆庸:“可以的。”说完,陆庸就准备展示给他看,手指搭上纽扣时还是让他觉得有几分羞耻,首先得脱衣服——

夏天穿得薄,他穿的衬衫,里面是件T字背心,陆庸身材非常健美,背很厚,鼓囊囊的胸部肌肉将有弹性的布料撑起来,臂膀也很粗。

沈问秋总觉得与陆庸十几岁那时好像不太一样,以前是精瘦,现在肌肉更多了,好像又不止是这样,他多观察两眼,终于想到了,伸手捏了下陆庸的右肩:“我记得你以前右肩比现在薄。”

陆庸被他摸了下,耳根偷偷发红,说:“以前只能用左手干活,两边肌肉锻炼量差得多。我后来又特地练过,把两边肩膀尽量练得一样粗。”

沈问秋笑说:“高中军训那会儿你走直线老是不小心走歪。”因为两边不平衡。

陆庸的金属义肢几乎覆盖到肩膀。沈问秋大致知道他读书那时为什么不戴义肢,因为配不上,陆庸右手残肢比较短,难以佩戴便宜些的传统义肢。

他听陆庸跟他讲起过,陆庸并不是天生的残疾,他在十岁以前还是个四肢健全的男孩子,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写的一手好字。那年暑假他回老家乡下玩,在树林里摘树莓时遇上毒蛇,被咬中了小臂。

那种毒蛇的血清很罕见,当地没有血清,辗转找了两家医院,都无法收治,再送去市中心医院,耽搁了一天还是没有。那年头医学和通讯都没这么发达,他的性命岌岌可危。主治医生当机立断,没空再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截肢。

好歹命是保下来了。

陆庸左手抓着右手胳膊,按了下外侧一个按键,再一旋,只听“咔”的一声微响,这只胳膊轻松被卸下来。

沈问秋啧啧两声:“好酷啊。”

陆庸的断臂截面上有一截金属合齿状物,没等沈问秋问,他主动解释说:“这个是做手术植入进去的连接端,植入式骨整合义肢技术。义肢装上去更加牢固。”

沈问秋心痒痒地问:“我可以摸摸吗?”

陆庸点头。

沈问秋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又收回去,说:“我先去洗个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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