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蹇(31)

作者:沈二藤 阅读记录

吴嘉荣哭得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江颐钧的怀里。

身体沉重得像是每个细胞都捆上了铁石。

江颐钧想起了那只猫。想起了林澜芝。

脆弱的猫,疯癫的林澜芝。都像吴嘉荣一样站在破碎的边缘。

大过年的医院很冷清,护士在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打着瞌睡,听到响动后即可就惊醒了,见着挺拔的青年抱着个瘦削的、面色苍白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青年的眉目锁得很紧,一双眼睛凶悍的比外头的冬风还要刺骨,让护士禁不住打了个颤。

医院的流程走得很快,大抵是没多少人的缘故,效率拔高了不少。

啊。劳累过度,情绪低迷,血压低。都不是特别大的毛病,挤在一块儿,病症就爆发了。嗯?调理,得好好调理。按时吃药、锻炼身体,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要做了。

是不是经常加班、熬夜?

大概——是吧。江颐钧微蹙着眉。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又问。

什么人。江颐钧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心不在焉地丢了句话出来:“恋人。”

医生顿了顿,抬抬眼镜佯装镇定:“哦——。这样。”

他这身体眼下不太适合做剧烈运动,医生若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情要节制。不能仗着年轻乱来。”

吴嘉荣在病房里昏睡着,脸色透明得如同玻璃,仿佛能够透过单薄的皮囊窥探到他体内血液的流动。

江颐钧在外头抽烟,就着寒风,点了好几下火机,都没燃着。他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火机,出火了,燃起一缕青烟。

月色沿着天际攀爬过来,匍匐在他的脚尖。

彼时,庄婉婷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江颐钧实在没有心情和庄婉婷周旋,索性不接。

奈何庄婉婷这人固执得很,一秒不停地拨了十几个。

“舍得接电话了?”庄婉婷嗤笑着,“人呢?”

“有点事,来不了。”江颐钧说。

“我叫你来,倒像是在害你了?”庄婉婷的声线陡然拔尖,“江颐钧,你这人跟你那疯妈一样,不知进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你来?成心给我自己添堵?要不是看在你是江自省唯一的儿子,我会搭理你?亏我一个外人想搓父子情,你们江家人倒好,原是给了台阶也不要承这个情。”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

“庄婉婷,你要是有本事,就再给江自省生个儿子。”

庄婉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别说江颐钧了,连别家的阔太太们也瞧不出这庄婉婷安得什么心思,说是图江自省的钱吧,又好像不全然是;要是说图江自省这个人吧,她又不在意江自省拈花惹草、不归家。

往日打麻将时,也有阔太太拈着扇子笑笑,问道:“婉婷啊,你就这么爱江自省?”

庄婉婷手上搓麻将的动作没停,眼角挑着风情,似是而非地答:“你说呢?”

几乎从不做梦的吴嘉荣,这一晚做了个很沉很深的梦,差些让他掉进里头出不来了。

吴淑盈站在屋子门槛处向他招手,聪聪裹着一身田野的泥泞扑进他的怀里,朝他讨糖吃。

迎着日光回头,路的远处浮现了江颐钧的身影。

要说梦呢果真是梦,凡是得不到的统统以梦的形式出现。

吴嘉荣醒来时,口干舌燥、浑身乏力,他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纤长的手指骨节挑了挑,触碰到了江颐钧乌青色的发丝,他稍稍偏过头来,见着江颐钧正伏在病床边小憩。吴嘉荣的视线从江颐钧的鼻梁滑到水红色的唇上,再落到半掩着的喉结间,他抿了抿唇,做贼似的又挪开了。

只是这么小小的动静,却把江颐钧吵醒了。

他懒懒地支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抻着腿,伸手揉了揉头发,半睡未醒,喉咙里发出的音节都带着困倦的味道:“吴嘉荣。”

吴嘉荣望着窗子,光线很暗,像是覆着一层淡淡的灰。

“吴嘉荣。”江颐钧又喊了遍。

吴嘉荣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脸来看他,低低“嗯”了声。

“饿了没。”江颐钧问。

吴嘉荣眨眼睛的动作仿佛都被放慢了半拍,他摇摇头,嗓子有些沙哑:“不饿。”

“吃点东西吧。”江颐钧显然没把他的回答听在耳朵里,半弯着腰,把柜上的保温杯打开,倒出一碗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由不得吴嘉荣拒绝,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去。

吴嘉荣看着他,湿漉漉的勺子抵着他干燥的唇。

“要我嘴把嘴的喂你吗?”江颐钧弯着眉眼,戏谑地问道。

吴嘉荣不吭声,微张开嘴,把粥吃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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