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刑地(66)

作者:谢一 阅读记录

但好在流浪的狗还知道回家,否则梁栩文实在不能保证哪一天忍无可忍的时候,会用什么手段什么方式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抓回来狠狠惩戒。

哪怕打断他的腿,或者直接摧毁掉他的人格,只要确保周唯一再也离不开他,他倒也不介意把周唯一打破重塑,让他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他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不太在乎,但周唯一不行。

周唯一已经长在了他心上,他不允许周唯一背离他的想法。

一点儿也不行。

锁好了笼子,梁栩文出门前把房间的温度调高两度,回一楼打电话。

他直接找了谢舟潇,三言两语把周唯一嗜睡和体弱的事儿说了,隐去了他身体惯性抽动的问题,让谢舟潇尽快联系一个腺体方面的医学专家,他要咨询一些问题,然后带周唯一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意外的是,谢舟潇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位老专家,现在就在江州。”

梁栩文顿了顿,心里涌上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但他只是声音冷淡的问:“谁?你能现在就替我预约吗?”

谢舟潇说了一个名字,梁栩文觉得耳熟,谢舟潇解释道:“是燕京大学附属医院的前任院长宋雍教授,他是国内腺体方面的第一人,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专治腺体问题的疑难杂症。”

梁栩文笑了一下,随口道:“哦,这么巧?”

谢舟潇果然道:“不是巧,宋教授是半个月前赶到江州的,老人家原本在哈市度假,是受人之托到江州来做一个疑难病症的研究,但人到现在还没走,估计是一直研究不出治疗方案。”他顿了顿,问梁栩文,“你猜是谁把人请来的?”

梁栩文一秒也没犹豫,叹了口气:“阮筠。”

他猜到了点什么,但见不到宋雍的面,他不愿意妄下定论,他期盼着心里那点猜测不被证实。夕阳正在下落,一小半没入地平线,天边浮现一种事物即将残败的美感。梁栩文看着窗外,对谢舟潇说:“你今天就替我去联系,务必让我在最短时间内同宋雍教授对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周唯一的睡眠越来越深,但质量越来越差。梦里梦到的东西很乱,惊醒后什么也记不清。

调教室里开着很柔和的壁灯,光很朦胧也很暗,但总好过睁眼看到一团黑。周唯一还记得自己睡在什么地方,于是也没有很挣扎,只是翻了个身。

他盯着墙壁,睁着眼睛,睡不着了。

后颈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伸手过去摸了一下,果然腺体处鼓了起来,像是肿了。周唯一把手移开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国际上研究腺体与信息素的领军人,他太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真的要死了。

或许就是明天,也或许就在今晚一睡不醒。

他疲惫的想,难道是因为已经心灰意冷,所以连死亡都不会再让他感到恐惧了吗?

笼子上方悬挂着一只自动喂水器,就是宠物店里可以买到的专门给狗用的那种,但他眼前这个可能设计的更高级,水壶是保温的,周唯一抹了一把脸,把嘴凑上去喝。

温水顺着食管缓缓流进胃里,他喝了一大半,最后舔了舔唇。

如果明天死神就要来带走他,那么他不想走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如果死前能再同主人说说话……

他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似的,在笼子里跪趴起来,敲打着喊道:“主人!”

调教室里不可能没有监控,梁栩文也定然不会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周唯一太明白梁栩文的掌控欲了,所以他让自己表现的很躁动,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主人,我怕——”

调教室的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梁栩文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周唯一跪在笼子一角,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那目光炙热而不顾一切,梁栩文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心口像被烫了一下。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果盘放到一边,看着周唯一。

周唯一舔了舔嘴角,怯怯地说:“主人,我做噩梦了。”

梁栩文静了片刻,才问道:“做了什么梦?”

周唯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扣着毯子回答道:“就是……就是梦见主人不要我了,要赶我走。”

空气里一时很安静。

梁栩文不说话,周唯一更觉得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因自己这一句话而突然勾起了梁栩文心中的邪火。这半个月来梁栩文克制自己不去计较周唯一的八年出走,也尽可能的忽略这八年来周唯一或许过的并不太好,不然要怎么解释他把自己的身体弄成了这副看起来一碰就要碎的样子。当年周唯一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的时候,虽然人也瘦弱,但并不孱弱,身上还隐约练出了一点肌肉,摸起来触感很好,可现在周唯一的身体稍用点力就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块淤青痕迹,像一个久病缠身,或深陷重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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