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卿小心翼翼地蹭过去，双手环抱着林女士搭在沙发枕上的手臂，轻声细语的：“妈，生气对身体不好。”

林女士冷眼扫过：“你还知道啊？那你可劲气我？”

林慕卿也觉得自己这几天不着家属实过分，躺平任林女士责怪。

“你说说你，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三岁了！”

“是...三年。”林慕卿弱弱反驳。

林女士声音突然高亢：“两年和三年差距大吗？”

“不大，不大。”林慕卿连忙附和。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小时候打架逃学样样都来，如今工作了，以为你长大了，多少懂点事了，我能歇歇了，不成想一点没长进...”

“等等，妈，你直接说你想要我干什么吧？”

林慕卿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林女士不经常翻旧事，这样不停歇地翻，不仅仅是怪她不回家，想必是有什么事要说，在做铺垫。

林女士矜持了两三秒，轻咳一声：“你还记得你沈姨吧？”

知母莫若女，林慕卿瞬间领会到林女士的意思：“妈，你不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吧？”

林女士摆手：“哪能啊，妈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取向，哪能让你祸害其他人！”

林慕卿懵了：“那您是什么个意思？”

林女士拿出林慕卿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最新款手机，点了几下，翻出一张照片：“你觉得这个姑娘长得怎么样？”

林慕卿不敢相信：“妈，您这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林女士很早之前就知道林慕卿的取向，但向来是逃避的，总觉得这事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准哪天林慕卿就喜欢上男人了呢？

这突然给林慕卿看姑娘照片，还问她怎么样，很难让人不吃惊。

“妈想着，你这么个年纪了，也没喜欢过男孩子，既然如此，妈也不能逼你啊。”林女士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想明白了，比起女儿的幸福，那些流言蜚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林慕卿鼻子有点酸。

林女士拍了拍林慕卿的脑袋，慈祥道：“以前的事啊，是妈扭不过弯来，妈妈对不起你。”

林慕卿扑进林女士的怀里，鼻音浓重：“妈，你说什么呢，是我对不起您！”

“傻孩子...”

母女两温存了一会，感动归感动，但该做的事还得做，林女士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把林慕卿从怀里捞出来，继续问：“快看看，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逃避只是一时的，林慕卿无奈地评价：“长得挺漂亮的。”就是眉眼透出一股子戾气，让人看了挺不自在的。

林女士有点得意：“那是当然，你沈姨年轻时候美貌不输于我，村里远近驰名的美人！”夸别人顺带夸了自己，不愧是林女士。

林慕卿顺着夸下去：“能与妈您媲美，看来是真的不错。”

“妈跟你说，虽然咱们是女孩子，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必须找一个不输阵的，能带得出去的！”林女士虽然平时嫌弃林慕卿得很，但论起相貌，自家女儿还真得不差劲。

林慕卿眼下是真的相信林女士打心眼里接受自己的取向了，都考虑到带人见亲戚的地步了。

“你沈姨家这个孩子跟你一样，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前几年跟家里出柜，也被好一阵折磨，近一年，这孩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沈姨才大彻大悟，放手不管了。”

林女士详细地介绍这姑娘的出柜经历，说到这姑娘差点死了时，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当年没有逼林慕卿太甚，不然，她得后悔死。

听到这姑娘的故事，林慕卿唏嘘不已，当年她和米阳出柜，也没好到哪儿去，背负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时，她不是没想过用极端的手段来威胁家人。

想起曾经的自己，不禁发笑，浑身竖满利刺，刺得家人和自己周身是血，谁都没落着好。

林女士打量了一下林慕卿些微凝重的表情，摸了摸她的手背：“妈以前执拗，传统，不开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男孩你不喜欢，非要去喜欢女孩，妈现在想明白了，你喜欢她，就像当年我喜欢你爹一样，都是一样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林女士半辈子接收的都是传统观念，为了女儿，主动去触碰一个完全未知的圈子，打破自己几十年来固有的思想观念。

林慕卿强忍泪水，但湿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

“是妈妈对不起你。”

一个对不起彻底瓦解了林慕卿的坚强，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成股流下，浸湿了刚换上的高领打底衫。

林慕卿从小就泪点高，不爱哭，林女士很少见她流眼泪，如今看到了，心疼不已，偏生林女士又不是善于温情的人，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