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一点都不高兴。

他们只想问凭什么。

就因为中原强加给荒芜之地的罪名，就因为中原害怕蛮荒主，就因为他们需要休养生息，所以荒芜之地就必须让步？

凭什么？

西飒原本以为第一个会反抗不满的会是犹清，但犹清只是平静地把文书折好，然后交给要去谈判的希罗文:“这只是大人的要求，我们可以有自己的要求。”

希罗文冷着脸不想接:“我不想辜负大人。”

“你不去才是辜负了大人。”犹清坚定道，“大人说的对，我们都还太冲动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只能让步。不过所有人都得记得，大人此时付出的，日后我们都要讨回来。荒芜之地一定要比中原强，方方面面都要，不能辜负大人换来的机会……到了中原再也无法指摘我们时，就没有人敢这样要求大人了。”

他们都很清楚，大人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现在的荒芜之地想要继续发展，就根本不能脱离中原，所以荒芜之地只能不停学习中原，不停吸引中原的来人。

但尽管这样，只要正道不承认他们，就还是有许多人不会相信他们，不会对荒芜之地改观。甚至会有人一直将他们的大人视为恶，视为不可信的人，然后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牵制他。

希罗文看着自己接过来的文书:“……我不会辜负大人的。”

3

沈淮知道后也有些不满，气得想直接写信去问自己老爹怎么说话不算话。

谢遥头疼地拦住他:“伯父已经够忙了。”

沈父找到了为沈淮治病的真人，现在正赶回去接待，然后接沈淮回去养病。

一来一回都得花心力，哪来的时间听沈淮抱怨？

“可是……”沈淮十分不高兴，“这凭什么啊？他们不就是仗着你现在不能舍弃荒芜之地吗？”

谢遥想了想:“正好我也累了，荒芜之地用来休息很不错，也只不过是一两百年的事情，倒也不算什么。”

看着沈淮还是那般愤懑，谢遥凑近了看他:“伯父也为我做了不少，不然我的地方可就不是荒芜之地了。那些罪名都是伯父和师父一点一点帮我洗清的……只是长安一事，我实在是难辞其咎。”他也不想洗清这个，他对谢家做的他不后悔，只是可惜没能保住长安。

中原虽然诟病他报复谢家一事，但正如昆仑掌门所说，这都是谢家家事，他们也管不着，只能说声谢遥实在是无情。

无情吗？谢遥仔细想了想，倒还记得自己也算担得起这个评价。

他不想对谢家留情。

不管那些事情谁对谁错，他不想再论，也不想再与谢家有任何瓜葛，荒芜之地已经够他忙了，谢家……就让其永远成为过去吧。

沈淮忍了又忍，才闷闷道:“可我就要走了。”

谢遥也收敛了笑意，抬手碰了碰自己多年挚友的脸，然后无事一笑:“难不成你不来看我了？荒芜之地拦着我，又没拦着你。”

然后他又带了几分小心道:“你会来看我的，对吧？对不对？”

沈淮忽然有些自责，即使在秘境里看到了他和谢遥的过去，但他依旧是没有想起来，想不起他初遇谢遥时的心情，想不起谢遥慵懒地靠着他看日出时的眉眼，更想不起他欺骗谢遥时的后悔。

他们之间隔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记得过去的只有谢遥，经历了三百年痛苦的也只有谢遥。

而他因为谢遥重生，因为谢遥与家人重逢，却始终想不起曾经的谢遥。

这太不公平了。

沈淮忍着鼻尖的酸意:“要是……我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

谢遥看着窗外树枝上的新芽，金色的光映在窗外，在万物复苏之时散下悦人的暖意。

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沈淮，这已经很好了。”

他什么都不缺了，过去种种，如同前世，现在他已经十分满足。

他失去的无法挽回，但还拥有的总要珍惜，谢遥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任何事任何人，他都希望能够好好的。

在过去很多时候，谢遥总会想这是不是就是他的命。因为蛮荒血脉遭受的一切，因为舍弃了名誉忍受的罪名，他是不是就该这样迷茫下去，最后归于虚无，死后说不定还要被人骂一句活该。

但更多时候他是不愿的，他不想就这样活着，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多么完美的状态，却是他最想逃开的梦魇。

他怀念过去还在他幻想之中的谢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不亲近，但也还能有几分牵挂。他也想念曾经的长安，有着最绚丽的花灯节，在他生辰这天有着最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