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糖(38)

作者:抵风 阅读记录

他亲手丢掉了本可以好好珍惜的人。

心魔煎熬绞割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他又开始失眠。他打电话给真正想念、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对方却已经是换了语气。

当付竞称呼他时的声音不再上扬,当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学弟历经磨难岁月沉淀为茧,背负起所有,走上自己一个人的道路时,他就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电话不敢再打,于是他破天荒的捡起所有旧去的老师同学的电话号码。他挨个给他们拨打,试图从谁那里听到付竞的哪怕一丁点消息。

学校授课新闻系的老教授被调职到其他学校,很多旧同学的手机号换了,王超的换了,冯道的也换了,给秦山打过去是越洋电话,建筑工程师在忙着作图盖房,说联系早就断了,给赵赫打,赵赫一开始没跟他说实话。

他知道赵赫也怨他。

赵赫疼付竞,赵赫比他做得要好。友情不在乎付出和回报,友情是无私的,但爱情不是,两个人绑得很紧才是爱。被枷锁困住的两个人,任何一方想要呼吸时,都得紧紧拥抱住另一方才可以喘气。爱情是索取。索取亲密,相互信任相互依偎,要人山盟海誓一辈子的忠诚。

赵赫当时跟他说,付竞很忙,没时间跟人谈情说爱,付竞工作起来不要命,说要住大房,说要活得像个人样,他想接他爹来这边住,等这些事都安定下来,让他再来。

他说好,他等着。

他这一等就是十年。

大京城混出个名堂来不容易,付竞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即便他没亲眼见过,但他度日如年的在计算着每一天的日子。

从付竞参加工作后第三年,他们就没再联系过,生活还在继续,付竞有要孝敬的父亲,他也有要尊敬的父母。

无休止的相亲,数不清的招数,有几次连药都敢给他下。他是好脾气,但不是没底线,从一开始,他就跟她们讲清楚了,他给她们想要的,她们保留分寸不逾越。可总有不合作的,逼迫得他连表面上的伪装也忍不下去了,他厌倦了那种生活,他不想成为时钟上的指针。每隔几年,他都会忍不住来这边瞧瞧。

他召集能够联系到旧同学来参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组办的同学聚会,他想见的人没跟他在一届,能联系到那个人的人,来了也不想理他。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他除了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人群里兀自苦笑外,只能奢求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付竞的父亲去世了,赵赫主动打电话告诉他的。

傻小子倒坟堆上喝了好几天,喝了睡,睡了喝,连比命都重要的工作都辞了。

住院再醒来,付竞就堕落了。

脸不洗,胡子不刮,浑身臭烘烘的,废尸似的把自己封闭在家,没人再能提起他的精神。

这一路走来,他每一步脚印都沾满了泥土和血汗,而那些苦苦追寻的高不可攀的东西,仿佛就这么随着一个老人的消逝,尽数湮灭成灰。

一个人,是可以救另一个人的。

再相聚,他见到付竞的第一眼,差点没哭出来。

他穿着他从前常穿的西装,他喷了他曾经习惯用的香水,他给他递了一颗糖,冲他笑,他依旧叫他林学长。

他紧张时,手仍旧会不停的动作,他剥着橙子,嘴里稀里糊涂念着一堆暗示他的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付竞拒绝他的那一刻,他确实是被吓到了,尽管知道是因为吃醋,他也仍旧被那张粗糙凶厉的脸给刺了一下。

就像他曾经试图靠近,他惊慌失措的推开他一样。那是一种自我防卫的姿势,那是一种不信任的眼神。

可能付竞自己都没察觉,他是个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当年赵赫跟他讲过付竞的家庭背景后,他躺床上一夜没睡着。

他终于琢磨出这个“林学长”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没忍住动用私权,暗示付竞上的前辈们好好照顾他,别让小孩受委屈。付竞本身也讨人喜,没人能抗拒阳光大男孩的笑容,他不说也没差,可他想对得起这小孩的一声“林学长”。

生活不是偶像剧,他能承受住任何人的仰望,甚至于他父母的,因为他们的仰望就只是仰望,付竞不一样,自卑的人仰望别人仰望的越久,心理越危险。

他走近付竞,他想要和他亲近,他希望让他明白他也是个凡人,他们之间没什么不同。

命运就像是个圈,团绕不止,某一个环节出了错,全盘皆输。

事情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往下走,他还是离开了,这是命定,命定该付竞自己一个人去闯的还是要一个人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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