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西多士(86)

作者:燕泊 阅读记录

胡小娥上前敲门,裴轶微说他没事,想一个人待会儿。胡小娥再用钥匙开门,门却从里面被反锁。

“你说他没好好吃药,”胡小娥低声问王祯,“是他跟你说的,还是你发现的?”

“发现的,”王祯说,“他在家有好好吃药吗?”

“我看着他吃的,这段时间他状态很稳定,没想到去了学校会这样。”胡小娥脸色沉重,“他病发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王祯将裴轶微不让他离开的事简单叙述一遍,胡小娥以前做过心理治疗,所谓久病成医,对裴轶微的心理状况能进行粗浅的分析,听王祯叙述完心里基本有数,不过知道裴轶微如此看重一个朋友,多少是为裴轶微感到可悲的——得这种病的人交朋友很难,失去朋友却很简单,一次病发就够了。再好的友谊也经不住病情的反复,她和裴杰的婚姻尚且要走到尽头,何况一个学生。

然而,在那之前,她希望裴轶微能开心一点。

“你先坐会儿,”胡小娥说,“我去给你俩做饭。”

“行,谢谢阿姨。”王祯坐上沙发,过了会儿,走到裴轶微房间门口,又敲了几下,依旧没得到应答。他在裴轶微的包里翻了翻,看到几张月考试卷,数学122,对裴轶微来说是个不可思议的分。

王祯把整张试卷看了一遍,选填全部正确,从第三道大题开始,裴轶微的字迹变得很混乱,最后一题甚至空着。如果不是刻意为之,那么只会是考试时出了状况。也许是药物的副作用,也许是病症发作。从裴轶微抗拒吃药的举动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挺难看的一堆字,对着它们,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裴轶微自尊心强,炫耀成绩时都是端着的,一定要等他询问才肯说,他一段时间没问过这些,以为一切都好。

那天之后,胡小娥每周五带裴轶微到南三医做心理治疗。在学校,王祯监督裴轶微吃药,裴轶微照做了,药物的副作用日渐显着。

他的体重一个月内增加了十斤,精神状态也很糟糕,易疲劳和嗜睡两种状态同时存在。有时听不进课,他跑到天台看书,被王祯撞见两次。王祯担心他情绪失控跑去□□,让他不要上天台,陪他回寝室看书。到后面他几乎每天缺课,整日待在王祯的寝室,教室也不去了。

进入六月初,病情忽然加重,药物似乎失去作用。他的成绩直线下滑,八校联考时,他从班级第一跌到倒数第八,接连被各科老师叫去谈话,而那些异常的举动也引起了同学的议论,如今班内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他不正常。

自此,事情再也瞒不下去,胡小娥只好将得病的事告诉马志楠。

“虽然很可惜,但我还是建议轶微休学,”马志楠说,“您也不用太紧张,他底子好,一年后参加高考来得及。”

胡小娥说:“我劝过,他不愿意,也是我给他的包袱太重,以前一直逼他考一个好大学,没想到会这样。”

马志楠犹豫片刻,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请家庭教师帮他复习,效果可能比在学校差一点,不过可以正常参加高考。”

胡小娥听从马志楠的建议,先给裴轶微请了一个月的假,然后让裴轶微收拾课本,带他离开教室。

他们进教室前王祯就站在走廊的外侧,等裴轶微走过,他叫住裴轶微,用力抱了他一下,说:“回家要好好的。”

裴轶微捏了捏他的手,“嗯”了一声。

裴轶微回家一周后,胡小娥发现他服药时偷偷将药藏在舌底随后将之吐到卫生间,终于知道他病情加重的原因。

知道真相后,她再三逼迫裴轶微吃药,裴轶微却神情漠然,每日埋首书间,不肯吃药,也很少说话。

她到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希求精神分析师开导裴轶微,她找的那名精神分析师经验丰富,和裴轶微聊了几次,裴轶微不愿吃药的原因很快有了头绪。

“一方面是升学压力,我接待过很多类似的学生,都是因为担心副作用使成绩下降而拒绝吃药,”医生说,“另外还有一点,是他和要好的朋友约了考去一个地方,这意味着他必须保持以前的成绩,而他潜意识里将这些焦虑情绪无限放大,所以药物的副作用成了最大的敌人。”

胡小娥点头:“明白了,有什么办法缓解吗?”

“缓解不难,”医生翻了翻和裴轶微聊天时的记录,“您的儿子是个极有计划的人,他过去的精神世界建立在稳定的生活框架之上,对他来说,这种稳定一旦被病症打破,生活的不可预测感可能比病症带来的孤立感更让他痛苦。要缓解他的焦虑和抑郁情绪首先要恢复他的生活秩序,举个例子,比如让他返回学校,或者劝说那名朋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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