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的他(42)

作者:梁白开 阅读记录

如果不能实现纯粹的理想,无法从学术中获得纯粹的乐趣,放弃要更好吧。

纪一舟闭上眼睛,心想,赵星桥果真是年轻的文青,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但至刚易折,有杂质的东西反而更能长久。世间倘若有完全纯净的东西,恐怕很快就会消失的。不要过于执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降低期待,他重复默粘着自己的人生信条,直到胸口那阵空落落的痛楚逐渐散去。

之后,赵星桥老老实实做了实习主持,纪一舟专门看了他的第一期节目,看到他一本正经地对当事老头说:“我认为您有要求任何对象的自由,外人没有权利批评,但也请您做好没有人接受这些条件的准备。”

一期节目三十分钟,当事老头全程黑脸,一度想甩手走人,赵星桥追着他跑了大半集,最后以老头认输,降低征婚条件结束。至于有没有征到对象——

“他现在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说节目播出以后,本来喜欢他的老太太都不搭理他了,非要我解决他的个人问题才行。”

“你怎么说?”

赵星桥苦笑:“我正要出门见他,好容易约了个老太太,我去陪着。”

纪一舟大笑不止:“你应该管台里要加班费。”

电视台领导确实聪明,这期节目被人传到网上,吸引了一大波关注,之后几期收视率连续走高,节目组接到的咨询电话翻了一倍。折腾了俩月,那老头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台里专门做了后续节目,老头夸赵星桥面冷心热,呼吁年轻人都要向他学习,赵星桥面对镜头宣告了真心实意的最终感言:“祝老先生幸福。但还是呼吁各位叔叔阿姨尽量不要私下联系我,记者也需要私人时间;当然,工作时间我将尽力为您排忧解难。夕阳无限好,咱们老人也要努力追求幸福,下期节目,我们再见。”

到年末,赵星桥已荣升专门主持人,工作时间自由许多,纪一舟忙着年终总结,他在家写选题、采访稿,出门遛纪明亮,偶尔还会被路人认出,求合影。

元旦前几天,赵星桥窝在沙发上和纪明亮一起看之前的“夕阳无限好”,边看边记工作笔记,听到有人敲门。

来客是位盘起长发、姿态优雅的中年女性,看到赵星桥,她显然有些意外。

她开门见山道:“你是纪一舟的男朋友?”

“不,我只是租客,请问您是?”

“纪一舟的妈妈。”女人道。

纪明亮没有叫,退后着钻进它的狗窝,直到纪一舟回家,它才出来。

☆、小规模战争

纪一舟和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大概是古人所谓的杏眼吧,让赵星桥想起两句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大学国文的考前答疑,他问纪一舟一道古文题目,纪一舟一面讲解,一面望着他的,或许那一刻正是这段漫长暗恋的开始。

尽管有着同样的眼睛,纪一舟的母亲却没有那般温和。赵星桥比她高,和她对视时,却觉得她的目光似从高处投下,像扫过任何一粒没有生命的石子一样,平静无波地扫过了他。

赵星桥请她进来。家里没有水果和茶,冰箱里只有咖啡、啤酒和可乐,赵星桥只好倒了白水。

她说谢谢,将水杯放在桌上,如同国王莅临领土,审视这间客厅,径直走向纪一舟的卧室。

纪明亮呜咽了一声。赵星桥蹲下来为它梳毛,它却一反常态地钻进他怀中,不住呜咽着。它对赵星桥没有敌意,也从没有这样亲昵。赵星桥不由担心,坐在狗窝边抱着他,一边哄一边给纪一舟发信息。

没有回信,赵星桥猜他在开车。

除了赵星桥的房间,纪母将这栋屋子上上下下巡视一遍,搬来纪一舟的办公椅坐着,对赵星桥道:“请问你租他的房子多久了?”

她语速不快,言辞客气,脸上甚至带着矜持的笑容,赵星桥却感到一丝不适。他回答后,纪母又问他房租多少、做什么工作、如何认识纪一舟的。

被审讯的滋味很不舒服,问到最后,赵星桥直言道:“我和纪一舟是大学同学——您好像问得太多了。”

“抱歉抱歉,”纪母笑道,“我只是关心儿子。毕竟他好几年没回家,我想知道他的近况。”

以赵星桥迟钝的神经,也猜得到为何他不回家了。

纪母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用纸巾轻轻擦擦嘴唇,又问:“再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是A大的学生,怎么会来B市工作?”

赵星桥沉默不语,她倚着椅背,悠然笑道:“我和他爸爸都是L市本地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也算是国内还不错的地方。家里也不是买不起房,他就是想去北京,我们做父母的辛苦些,也勉强可以。谁想他一言不发退学,又跑到这种小城市来。我以为你能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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