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好几天，纪一舟才想明白：它可喜欢纪明亮了，而且只喜欢纪明亮和它一起玩，要是看见别的狗子在，非要骂骂咧咧，直到纪明亮来哄它，才肯安生。

狗狗也各有各的性格，真是可爱。纪一舟这样感叹着，忽然福至心灵，想起赵星桥那双黑漆漆的、狗狗一样的漂亮眼睛，脑袋里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难道真的是情债？

☆、心猿意马

据说“他喜欢我”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那大概是相当有自信的人才会陷入的错觉，自己缺乏这种自信——纪一舟对这件事倒是足够自信。不要过于执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降低期待，是他的人生三大信条。

然而倘若一个人先天就能做到某些原则，也就不会时时提醒自己牢记它们了。

比如纪明亮肯定不需要每日三省：我开心吗？我爱自己吗？我爱纪一舟吗？

……狗狗有什么需要时刻自省的事？

纪一舟缩在食堂角落，一面在盘子里划拉着寻找被埋进辣子里的鸡，一面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无意义的问题。

最近写稿有些疲惫了，不太想抽出精力应付同事，他特意在办公室耗到饭点将尽才来，餐盘里只剩了寥寥几块肉。

纪明亮喜欢吃肉，但油炸的食物对他不好，下班以后去菜场买些肉吧，最近菜价有点高，水果更贵了，那小子倒是蛮爱吃水果的，总是吃得很健康，难道在健身吗？有可能，看起来就是很喜欢运动的样子，哈哈明明是中文系嘛，说不定真是体特。兴许肌肉不错，说到肌肉……

“酸奶。”

眼前忽然落下的阴影把纪一舟吓得一愣，仰头先看到那条肌肉轮廓相当清晰的手臂。

赵星桥手里拿着一盒酸奶，递给他：“李老师要我帮你留的。”

酸奶按照人数供应，但不怎严格，来得晚的人常常喝不到。纪一舟接过，说声谢谢，随口说：“小赵的手蛮好看。”

赵星桥原本要走，听到这一句，一时站在餐桌前，好像不知该说什么，含糊地唔了一声。

纯粹是一时兴起，纪一舟一手支颊，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张开五指比划了两下：“你的手好像比我的大，明明还是小孩。”

指尖像是不经意地从他手背上扫了过去，纪一舟挑起眼梢笑了笑：“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又白，适合弹琴，又适合打球，你还在中文系，用系里女生的话说，也是诗人的手。”

赵星桥收回手，问：“……为什么是诗人？”

这话出乎意料，被他居高临下一瞥，纪一舟莫名有些慌，好像被识破了似的，忙说：“美好的东西总是和诗联系在一起。小女生才会这样想哈哈。”

“也是。”赵星桥向他点头示意，走了出去。

纪一舟看他越走越远，直感觉心脏的血管拧了九曲十八弯。

刚才那副嘴脸，分明是糟老头上司故作暧昧勾引小狼狗，结果□□不成还被反将一军，好像喜欢他的人是他似的！

纪一舟把酸奶的吸管咬得咯吱作响，再次默念了一遍人生信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做人要堂堂正正，别整天想东想西的，伤心脏。

这不行啊，工作以后，人越来越油滑了，早晚会出事的。

他这样想着，决定把赵星桥的事搁置不提。不就是被评价“虚伪”吗？他自认也不是真诚的人，这评价很妥帖，也就罢了。

又隔了好几日，在餐厅看见不知哪个部门的女孩和赵星桥聊天，赵星桥低着头，眉眼温和，好像还笑了。纪一舟忍不住想：原来他笑起来是那样。

一旁的李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真动了凡心吧？”

“屁，我看他手表呢。”纪一舟吃掉李苑扔在他盘里的炸鸡块，“现在的小孩还戴手表，不太常见。”

李苑压低嗓音：“朗格SAXONIA经典款，那块要一万五欧。”

“你还懂这？”

“我想给我未婚夫挑一块，看他的蛮好看，问是啥牌子。”李苑咂咂舌头，“小赵还不知道，摘下来给我看了，我去搜的。”

纪一舟笑：“别人送的？”

李苑含笑不语，挥手喊赵星桥过来坐，转头踢一脚纪一舟：“隔壁位置让开，小赵坐。”

“得得得，有了新欢忘旧爱，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纪一舟把身边椅子上的帆布包拿到身后，开她两句玩笑，忽感一道视线射了过来。他抬头去找，只见赵星桥坐下了，这人并没看他，大概是错觉。

李苑又往纪一舟碗里扔鸡块，问赵星桥：“我们刚还说你呢，那小姑娘谁呀？”

“财务部的，也是实习生。”赵星桥对纪一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