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桥说好。

他答应得太过利落，谭汐还准备了别的说辞，不由吃了一惊：“你答应了？”

“嗯，我想见她。”赵星桥说。

他在想要不要告诉纪一舟这件事，但转念又想，纪一舟让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确实想要见见纪一舟的妈妈，这是他的个人意志，纪一舟也不会说什么。

此时再看谭汐，先前的自卑感好像转成了不屑，他感觉内心没有丝毫恐惧或动摇。倒不是因为现在身份转变了，而是谭汐站在纪母那边，他明明知道纪一舟会因此受伤。

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他了，赵星桥想。这为了他增添了极大的勇气。

谭汐给纪母打完电话，自知理亏，为赵星桥点了咖啡，同他一起坐下，歉疚道：“我没想到阿姨这么执着，我说你只是房客，她不相信。她说她了解一舟，你们关系不一般。”

“其实是这样……”赵星桥想笑，又忍耐住，这没什么好炫耀的，他的道德原则要求他克制，“我们今天开始交往了。”

“交往？”

“嗯，现在纪一舟是我的男朋友了。”

谭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喝了两口咖啡，想要笑，又带着苦涩。这个成熟得体的男人，在回想那段感情时，似乎难掩情绪。

“很不容易吧……一舟他，那个性格……”谭汐叹息道，“要强又敏感，还有些孤僻，很难接近……像是，像是冰一样……”

“冰？”

“很透亮，却很容易折断。”

“嗯，是这样。”赵星桥想着纪一舟的模样，想到当初他笑他像是黛玉，忍不住笑了。那个人跟黛玉八竿子打不着，但好像又很契合。

谭汐觉察到赵星桥的笑容，只觉得刺眼。他换了另一个不太舒服的坐姿，低头抿着咖啡，装作不经意地问：“没想到他会告诉你那些。”

“什么？”

“重度抑郁和焦虑。”谭汐咽下咖啡，那份微苦让他的大脑清醒不少，“他没告诉你吗？被确诊后治疗了一年才勉强好起来吧，大概现在也需要每天服药。他学术做得很好，如果不是医生说不可能继续学业，导师也不会放人的。”

赵星桥看过来，他看不出谭汐的情绪。

纪明亮乖巧地趴在赵星桥身边，谭汐摸摸它的脑袋，笑道：“养狗也是为了缓解病情。这个人，不管你多爱他，他都没有安全感。只有狗不一样，没人会觉得狗不爱主人吧？”

纪母的车在路边停下了，她和那天一样优雅而凌厉，款款走进咖啡厅里，如同女王莅临她的国土。

谭汐说：“阿姨也是拿到了一舟的病例，才坚持要他回家的。”

☆、谈话

赵星桥还在思考“重度抑郁和焦虑”意味着什么，纪母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劝纪一舟回家。”

赵星桥皱眉，温声道：“他的事业、房子和狗都在这里。”

“你把那种碌碌无为的工作叫作事业？”

谭汐轻咳一声，问纪母要什么咖啡，他去吧台点。

赵星桥迟钝的神经在此发挥了作用，他真诚地、略带疑惑地说：“我认为他的工作很有价值。非遗不仅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也能被打造为特色产品、品牌项目，能产生经济利益。说碌碌无为是不合适的。”

纪母脸色更冷。

赵星桥继续说：“如果您见过他工作的样子，很难不被他吸引。他帮助了很多人。”

就连同单位的实习生也暗恋纪一舟，他在心里补充道，默默叹了口气。

谭汐回来，被纪母通身的冷气吓了一跳，再看赵星桥无辜坦然的姿态，不由惊讶，转念再想，这人能追得上纪一舟，应该确实有几分本领，至少脸皮不薄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纪母又道：“你不够了解纪一舟。他真心想做的事业是学术研究。”

“您要他回家，是希望他继续学业？”

“在家里，他完全可以全职备考读研，出国也不是问题。我和他父亲都支持他。他退学时我同系里商量过，办理休学保留学籍……”纪母放慢了语调，“虽然我努力争取了，他却没有答应。他过于固执了。”

赵星桥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他想要继续读书，我会支持他的。我会问问他的想法。”

纪母莞尔：“不，你不了解那孩子。谭汐，你认识纪一舟更久，你告诉他，纪一舟是怎样的人。”

谭汐摸摸鼻子，赶鸭子上架似的，温吞吞道：“一舟他……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个傲娇……想要的东西只会说不要，事情做得不完美就宁愿完全不做……如果没有人推他一把，就会一直待在舒适区里，容易退缩……像是帆船，总要有掌舵的人。小赵，扪心自问，你能做他的掌舵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