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的内容是他因为家庭暴力而惧怕回家，放学后徘徊在校园里，决定蹲在学校过夜时被保安发现，叫了家长过来领人。

饰演纪寒景母亲的是位资深戏骨，已经化好了妆，正在对着助理手中的镜子抽散鬓边的发丝。凌乱的垂落几缕，看起来更加精神不济，正处于心力交瘁的状态里。

导演没有强行清场，只是打了个手势，叫大家安静地远观。

学生们大都有服从意识，场面静下来，付安阳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位前辈的动作，整颗心像被无形的力量揪紧。

即使只是准备动作，也已经把人牢牢地抓住。

确认各部门就绪，第一条镜头开始拍摄。本就因家庭重担疲惫不堪的母亲接到消息匆匆赶来，跟缩在花园里死活不回家的儿子对峙。

一开始是母亲单方面的训斥，而后变成母子互相质问，争吵爆发。最终两人抱在一起无能为力地痛哭。生活是场无解的难题。

付安阳看得呼吸都快忘了。

纪寒景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跟前辈对戏时并不处于下风。两个角色互动间有来有去的像是在过招，又是绝妙的配合。

优秀的演技碰撞出别样的火花。亲眼看到时感染力强出不止一个层次，比在电视电影中看得更让人后背冒汗。

这是场情绪冲突剧烈，对爆发力要求极高的戏，拍摄时却第一条就过了。导演也赞叹了几句，纪寒景却还要求再拍几条备用。

每一遍的细节处理有细微的差异。付安阳看着他快速进入情绪，完成出色的表演又一下子出戏，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像是游走在两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游刃有余。

人都看呆了。

沈闻叙对表演也没有兴趣，也没什么欣赏能力，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反应上。说好的来看一眼凑个热闹就走，愣是原地呆住看了好几条，一动不动的，眼中满满都是向往的光彩。

被可爱到想伸手戳一戳。

最后散场回家时，付安阳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里，已经找不到更高的形容词了，“好……厉害。”

沈闻叙用天经地义的口吻说，“你也能做得到。”

付安阳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天生的，从小就看得出来，他对各种情绪察觉和感受的能力都比普通人更突出。平常而论其实不算是好事。就像痛觉发达的体质，受到一样的伤会比平常人更疼。同样的，因为对情绪太敏感，会很容易被过于沉重的感情压得喘不过气。

但在表演上，这是难得的天赋。

付安阳当他是夸张说法，没那么盲目自信，“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彩虹屁行为。”

“不彩虹啊。在我心里，你本来就有这么厉害。”

他眼里的付晏晏从来都是这样。跑得很快，学习很好，只要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到。

沈闻叙一丝不苟，郑重道，“你是无所不能的。”

付安阳被夸到不好意思，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回家后把那一大箱子日记拖出来翻找。

他小学时曾经在校田径队里训练过，每次参加比赛都会紧张，但往往都能拿到相当不错的名次。

“就当做我也在观众席给你加油。”

每一个赛前的晚上，沈闻叙都会非常笃定地告诉他，“你做得到。”

他太希望沈闻叙有一天真的能到场，可一直到分别的那天都没能实现愿望。后来再站到赛道上，他仍旧会去看观众席，那个心里预留的位置一直空着。

再后来，他不再紧张，却也跑不出成绩了。

日记翻到了他退出校队的那一页。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因为有你陪着我，我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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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到学校，围栏和机器都已经撤走了。剧组只拍了一天就完工，付安阳还觉得有点遗憾，想再多看到那样精彩的表演。

沈闻叙看出他受到触动，开心地问下个月能不能陪他一起去复试。

“不能。”付安阳怀疑他在自己心里安了窃听器，怎么想法刚有点改变就被察觉出来，“我去面试你去干什么？”

“我陪你啊。”沈闻叙说，“家属不让进吗？”

“……”

有什么好陪的！

演戏时旁边有认识的人在，想想都觉得羞耻。付安阳得以推断，自己以后拍戏估计也不愿意被探班。

怎么忽然想到那么远了。

沈闻叙露出遗憾的表情，日行一次地把握机会，“那牵个手弥补一下吧。”

“……”

下节体育课，大家都正在下楼梯，闻声纷纷转头致以暧昧的神色。付安阳羞耻感达到顶峰，压低声音咬牙道，“你能不能小点声！真是……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