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番外(3)

作者:八口小锅 阅读记录

周童挥手离去,姚宏伟掏出烟点着,站在原地目送他小跑着穿过马路,继而消失在了街角。

...

老房子靠江边,长年受潮,墙皮总是大片大片地脱落,一到雨天屋顶也极易漏水。去年街道向上级反映过有位军烈家属需要安置,也很快申请到了一套市内的安居房。但老太太守着她一屋子的破破烂烂死活不肯搬,连周童赶回来劝也没有用。

周童被收养时还不满六岁。打从那起,他便和周熠搬进了这栋筒子楼的三居室里,一住就是十三年,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姓名。

去北临读书这半年,屋里的囤积又增加了不少,瓶瓶罐罐和废铜烂铁堆得到处都是,进屋后难以下脚。只有他和周熠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一张高低床上下都铺着一模一样的被单,两张书桌并排放在窗前,一张空空荡荡积满灰尘,另一张上面还整齐码放着他的物理竞赛题册和奖杯,还有周熠买给他的乒乓球拍。

屋里阴冷潮湿,所有纺织品都像浸过水一般沉重。家里的天然气断了,周童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脱下西装用防潮袋装好,郑重其事地跟周熠的军装挂在一起,关上衣柜门,又忍不住再打开,伸出一只手轻轻摩挲那军绿色的衣袖,触感跟姚宏伟身上的一样。

旁边那套西装也是周熠的。那年他探亲回江洲,莫名其妙就要买套西装,周童以为他交了女朋友要见家长,又或是有重要场合要出席,还帮着挑了好久。

那年刚上初中的他还很瘦小,周熠一身在部队里练出来的腱子肉可叫他羡慕坏了,穿上西装更是笔挺好看。他又崇拜又眼馋,也闹着要试,结果肩不够宽屁股不够翘,穿上活像个小丑,惹得周熠和店员笑了好半天。

如今,这身衣服在他身上已经有些显小了,十九岁的他比十九岁的周熠还要高。这套西装周熠一直没有机会穿,周童在他的葬礼上替他穿了。那天奶奶神志不清,拉着他的手一直“小熠、小熠”地喊,还问他童童去哪儿了,让他赶紧叫童童回来吃红烧肉。

哥哥的军装他还没有穿过,也从没动过想穿的念头。自从周熠牺牲后,这身制服连同其他遗物一起被送了回来,在衣柜里一挂便是五年。樟脑丸和防潮袋都不管用了,现在才发现衣摆和袖口都生了霉点。

周童把衣服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打算待会儿送去外面干洗。

尽管知道不可能有东西,他还是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里外侧的口袋。初级士官的军装款式跟军官的只有面料不同,口袋也不多,周童摸来摸去,突然摸到内侧有一块触感十分奇怪、像湿纸巾一样的东西,掏出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封被折成了不足巴掌大小的信。

信封连同信纸都受了潮,展开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烂了一个角。纸上的墨迹大多已经晕开,但仍然能看出字迹十分清秀,每一笔一划都透着真诚和慎重。

屋里光线不好。周童心生疑惑,眉头紧蹙,捧信到窗边细读。

白色的信封正面有行书写下的“遗书”二字,里面的内容不长,开头便道:“吾爱见信如晤。”

第2章

还有三天开学,北临科技大学的校园里已经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路边的积雪一夜之间化作泥泞,五角枫生出了球形的冬芽。粗粝的树干上挂着上半年大学生征兵宣传,红底黑字印着“携笔从戎参军报国无上光荣”、“助力强军兴军听从祖国召唤”等口号。

横幅挂了一个冬天,经历了雪打风吹雨淋,阳光一照颜色依旧红得刺眼。周童抱着纸箱驻足观看,把那一行行标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仔细体会着每个字的读音和含义,想象这些话从周熠口中响亮地喊出,带着勇往直前的决心和九死不悔的勇气。

在周童心里,他永远是那样稳重、坚毅、刚强。

老房子里的杂物都处理干净了。周舰和周熠的遗物很少,加上自己的东西也不过装满一个不大的旅行箱。

周童是全班第一个返校的。回来后他忙着打扫宿舍和实验室、预习新的课程。一天下来,要么换床单洗衣服,要么帮同学上上下下搬送行李,总之是在一刻不停地找些琐碎事情来做,为的是让自己不要去想那封古怪的“遗书”。

食堂还没开门,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于迪打了几次电话约他,他却无心出去消遣,借口要帮老师准备材料,闷头在宿舍看书。可看来看去总是走神,一句话来来回回读了数十遍,再怎么强定心神,注意力还是会不断地被那张信纸勾走。

信封和信纸被他分别挂在了窗前的晾衣夹上,晒干后的纸张生涩坚硬,微微泛黄。内容有三分之一都看不清了,没有收信人的姓名也没有落款,周童读了几遍之后,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封信绝对不是出自周熠之手,并且怎么读都不像遗书,倒像是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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