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174)

作者:林子律 阅读记录

“很久没抽这么好的烟了。”骆驼说话时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金属薄片随时可能被锈迹压断,“你混得不错?”

“还行。”闻又夏说,打量着他床头一只缺口的水杯。

“玩乐队?”

闻又夏自嘲:“只能干这个吧。”

火星一闪,骆驼点燃了烟:“谦虚了,你又不像我。”

烂苹果的时光闻又夏不算太愉快,他看不上骆驼,觉得这瘾君子实在没半点心思在乐队,私下里他对骆驼毫无尊重可言,对方大约看出来了。两人关系一开始僵硬,到后来几乎毫无交集,但乐队解散,反而现在能相对心平气和地聊聊。

骆驼见闻又夏不说话,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叼着烟:“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看我还有没有死吧?”

“我想知道你们还是‘破壳乐队’时贝斯手写过什么歌。”

这话出口后,他见骆驼浑浊的眼珠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但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不知道……”骆驼忧郁地说,含糊不清,“你突然提什么破壳……早就没有破壳了,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又夏皱了皱眉,他已然看出骆驼并非想象中那么不清醒,放弃不会绕弯子:“直说了吧,白延辉抄了我的歌,他做事滴水不漏,肯定是惯犯。”

骆驼:“那你就去找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耳畔不合时宜地响起六哥的声音,他说骆驼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安东碰了“药”,人没了,然后他就开始上瘾。闻又夏是个很能阴谋论的人,奇怪的是,每一次他的想法都会在不久后被证实——

比如他现在觉得烂苹果的结局并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制造。

“当然跟你有关系。”闻又夏冷冷地质问,“难道你学会嗑 药不是他教的?”

骆驼抽烟动作停了片刻,不可置信看向他。

闻又夏:“你好奇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你们一个乐队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嗑惟独他白延辉一点不沾,是他真的洁身自好吗?他把掺大 麻的烟递给我时手都不抖一下,可见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你们当时组‘破壳’,安东一个不碰‘药’的人居然会因为药物过量意外去世?”

骆驼:“……”

“药物过量。”闻又夏强调这几个字,表情忽地阴沉,“你比我清楚吧,有些人会产生剧烈的过敏反应。安东是不是这样的体质?如果他知道,那他为什么会去碰,不想活了吗?或者他不知道,但有人蓄意为之,以为最多上个瘾结果弄出人命了。”

骆驼:“怎么会……谁会知道……”

闻又夏步步紧逼:“你们乐队互相了解到什么程度,你还不清楚吗?白延辉喜欢他,安东是什么反应?如果安东死了,有个人就可以堂而皇之接手他的成果,打上自己的名字。”

骆驼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个名字像一道绳子突然拴住他的喉咙。

闻又夏问:“是不是他拿给安东、拿给你的?”

虽然是疑问句,可他语气笃定态度坚决,就差没直接说:白延辉是不是杀人凶手?

破旧平房四处漏风,骆驼一个激灵。

“不可能的!你没办法拿他怎么样,这些都过去了……我他妈……我活该,我活该!老白本来是想让我放松点……”

“安东呢?!”闻又夏压着愤怒,“你和他不是朋友吗?你听听你说的话,对得起他?!”

骆驼声音提高:“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少来这套了!”

闻又夏倏地站起身:“为了自己?!行,没错,我就是为了自己又怎么样?不该吗?他欠我的,我不能去讨回来吗?”

六哥评价闻又夏像“安东”,气质,以及行事风格。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不知道,闻又夏毕竟没有见过安东的样子。但骆驼这时的反应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安东来找自己索命,质问他为什么冷眼旁观。他脚一软,床边摇摇欲坠的杯子、烟灰缸“哗啦”一声,噼里啪啦跌落在地。

他眼睛发直,两只手胡乱地在面前晃,然后“咚”地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别逼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米八几、四十来岁的男人,瘦得如同一副骨架折在水泥地,全身都快散了。他尖叫着,随即眼泪鼻涕一起流,闻又夏厌恶地走到一边。他不管骆驼疯狂打滚,抄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匆忙翻过,里头记载了一些音符和破碎旋律,看起来并不像以前的。

闻又夏内心倏忽被触动。

他看向骆驼,惊讶于这个男人竟还在清醒的时候坚持创作。

骆驼半晌没有再滚了,他一脸灰尘,乱七八糟地重新坐好,一边喘粗气一边狠狠地掐自己,指甲抠出几道血印,好似这样才能完全从突如其来的刺激里尽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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