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奶糖(109)

作者:喝豆奶的狼 阅读记录

祝余心里微微发暖,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尉霞大多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她就像大多数家庭里的母亲,疼爱孩子关心丈夫,细心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比如尉霞偶尔的发疯,闹一场几乎能摔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小余的奖杯被他摔碎了!”尉霞不顾祝钦劝阻,在客厅抱头尖叫,“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祝余躲在房间里缩成一团,不哭也不笑,静静听着女人在外面的咆哮。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虚假中的那一点点真实。

也就是这个时候,祝余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颠倒错乱的认知。

——自己原来不是祝余。

他有一个哥哥,同名同姓。

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他拿走了那个人的父母和姓名。

有人叫他祝余,有人叫他小余。

就连他自己,都会一遍又一遍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祝余。

“我的小余死了…”尉霞的哭声仍在继续,“他死了,死了!”

祝余死在十五岁的夏天,他刚升了高中,疯玩一圈后兴冲冲地回家过生日。

七月三号。

有个少年停在了那个夏天。

-

“又哭。”傅辞洲坐在祝余床边,用食指指背轻轻点掉他眼角的泪水。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有些暗。

祝余被傅辞洲换了睡衣扔床上,就这还不忘湿了毛巾给他擦擦手。

祝钦不在家里,估计还在诊所忙碌,不过这也挺好,最起码没人打扰。

毛巾浸了温水,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一点一点给他擦着指尖。

祝余的手指长而细,当然也很白。

他瘦,连带着手指也跟着一起骨节分明,像是被雕刻成型的白玉,握在手里瓷凉瓷凉的。

吃完烧烤浑身都带着五香孜然味,能直接窝床上睡觉傅辞洲是绝对接受不了了。

但是祝余喝醉了,而且他皱着眉,似乎有点难受。

傅辞洲心软,睡也就给他睡了。

“睡觉还皱着眉,”他用食指点在祝余的眉间,轻轻揉了那么一下,“梦见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祝余绵长平稳的吐息。

像是睡得安稳了那么一点。

“喝几口啤酒就醉了,”傅辞洲贼胆骤起,伸手在祝余脸上就是一捏,“下次还带你喝。”

起身给祝余倒了杯温水,搁在床头时又看见了那个放倒了的相框。

傅辞洲把它扶起来,里面的照片已经不在原处。

下意识低头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傅辞洲看着空荡荡的相框,沉默了许久。

也就半小时前,祝余的话他还记得。

十五岁会死的。

因为另一个人十五岁去世了吗?

傅辞洲放下相框,转身看向祝余的书桌和书柜。

非常干净,也非常整洁,一切都是新的,上面零零散散放了一些书本。

还有那个玻璃柜,里面空得可怜,像是不该存在似的,放在那里都多余。

傅辞洲家里也有一个,钟妍专门给他展示奖杯的地方。

可是祝余的呢?他从小拿的奖项不比自己少,可是那些证书都去哪儿了?

总要放在一个地方。

傅辞洲走到玻璃柜前站了会儿,然后蹲身打开了柜子下方的双开柜门。

如他所想,里面搁着厚厚一摞证书和几个规模较小的奖杯。

没开灯,看不清具体数量,那些东西像是蒙了层灰,显出一种久远的年代感。

傅辞洲拿出放在上面的第一本,垂眸打开来看。

证书的外壳已经老化,被翻动时发出了“咯吱”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获奖人写着祝余的名字,可是获奖日期却是十几年前。

那一刻,傅辞洲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了一把。

压抑、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仿佛所有的疑问和死路都在这一刻被打通,傅辞洲突然明白了祝余那些说不通的种种。

怎么会是这样?

他放下手上的证书,接着去拿第二本。

获奖日期依旧是十几年前。

傅辞洲一连看了好几本,最后在一本中看到了张一寸的证件照。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撩开一点缝隙,接着稀薄的黄昏仔细观察照片里的少年。

初中组决赛,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

这人和祝余很像,但是仔细看起来,却比祝余更壮实一些。

他还笑着,虽然没有勾唇,但是眼睛里就是带着笑容。

和祝余一样。

不,应该说,祝余和他一样。

傅辞洲垂着眸,把那份获奖证书合起来。

他透过窗子,能看见院子里的花草,也能看见自己沉静下来的五官。

傅辞洲很少有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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